第四章 寒狱（下）（1/2）

毋庸置疑，那便是剑宗掌教昔日掌兵，破兵仙剑是也。

那潭中之水也似颇为不凡的模样，此间气温足以滴水成冰，潭水却仍如常态，微漾涟漪。

世有玄冥真水，是为天下至阴至寒之物，云练曾见天征子凝聚过一滴，当真是百丈之内瞬间冰封，他当年不过抱煞修为，为此足足病了七天；云水若则因修为未至，尚不能凝聚真水，然而操控寒气，亦能于顷刻间冰封十里大湖。而那可怖绝伦的玄冥真水，其颜色正是纯粹的漆黑。

眼前这潭水自不会是玄冥真水，若不然以他修为，绝难迈入此间一步；但看起来，其纵不如玄冥真水，亦差之无多。

……话说回来，此物神异如斯，当可划入天材地宝一流，倘若赠与师妹，她定会高兴才是。

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了。云练握紧手中之剑，其上炽亮的光芒逐渐黯淡，而与此同时，那根封印着破兵仙剑的冰柱上，则缓缓亮起了幽玄之光。

洞中寒气，立时强盛十倍！

短碎清脆的喀嚓声中，云练体表冰霜蔓延，转眼结了薄薄一层，一头黑发，也由此尽转灰白。

他随即缓缓抬足，动作初时尚嫌僵硬，待脚步落地，周身冰封便砰然炸碎。溅裂的冰片并未飞散，而是当空划过一道道大小不等的弯弧，齐向冰柱射去。

冰片原本脆弱，但有剑意灌注，便化作森森利刃，分金断铁，无坚不摧。

幽玄光芒一闪。

一块浮冰猛然冲潭而起，拦在剑锋之前。听得笃声连响，冰片悉数插没，强劲的冲击之下，巨冰不住后退，却始终未被彻底洞穿。

云练目光幽沉，注视不动。

光芒开始明灭。一块又一块浮冰次第升空，围绕冰柱缓缓旋转。那变幻的幽光更像是寒冰巨兽的呼吸，正逐渐唤醒，其沉寂多年的凶戾。

大团大团冰雾弥漫开来，浮冰相互牵引、撞击，便即粘连一处，如长索横空，又尽都隐入冰雾之中。尔后一条长影猛然冲破冰雾，飞空直上，临近洞顶方始止住升势，庞大的身躯缓缓舒展，森然俯瞰下来。

那是一头龙。

其顶角生尾，被鳞带爪，虽形如长蛇，然则威仪气魄，又绝非蛇虫一流可比。

冰龙虽非生灵，然其既钟自然造化而生，天赋龙形，种种特征便与真龙无二，栩栩如生处，任是谁来都挑不出瑕疵。若说唯一之异处，便是其通体皆由寒冰构成，而非寻常的血肉之躯。

百丈长的龙躯微微摆荡，洞穴中即起飓风狂飙。冰龙龙头下探，云练看得分明，其头顶龙角已有一根断裂，独角内部则封有一物，正是破冰仙剑。

开颅取剑……是么？

放在百年前，冰龙灵智尚存，云练或能凭借如簧巧舌，兵不血刃取回仙剑；但在它被天剑真人打得魂飞魄散、唯余一缕怨念的如今，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根本是无稽之谈。

那就来！

云练手掌微紧，剑锋斜指冰龙，映照寒光。似也感受到他身上的战意杀机，冰龙长躯下沉，巨口开阖，便有寒息冰流汹涌而出，尔后一声悠亢龙吟自其喉间迸发，整座洞窟都在此宏大音浪下瑟瑟颤抖。

强横威煞碾压而至，云练首当其冲，腰杆不觉就是后仰，一时间头皮发麻，肝胆欲裂。冰龙虽非真龙，然既为此地冰川凝聚精魂而生，其一举一动皆能引动天地之威，撼人心魄处，实也与真龙相去无几。

只不过冰龙既已跌落长生境界，便绝无可能比敖青更强；而云练时隔多年，亦早已今非昔比。故而面对敌人近似于神意攻伐的龙威冲击，他也就做到后仰而已。他随即挺背直腰，沉臂运腕，一剑突刺！

惊光一闪！虚空中徐徐映出一道光轨，从云练手中，直延伸至冰龙龙头。听得一隐约的喀嚓声响，冰龙龙头中剑处裂开一条细纹，如蛛网般飞速蔓延，转眼间覆盖一丈大小，整个儿下陷龟裂，入侵的剑气随后爆发，从中炸出漫天冰尘。

不过冰龙龙躯长逾百丈，这一伤势不说微不足道，也绝称不上沉重。它只是毫不在意地摆摆头，依旧紧盯住云练，不见瞳孔的纯白龙睛中突然涌起呼啸的冰风，将原本倒映其中的他的身影吞噬。

如斯响应，云练左近虚空突然映出一片深蓝，一块巨冰毫无征兆地出现，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极寒之气披靡四方，刹那间，他已身化冰雕，维持着刻前惊愕神情，动弹不得。

但就在下一刻，冰中人影不翼而飞，云练在旁现身，以手抚胸，呛出一口黑血。他抹去唇角血冰，轻轻一掌印在巨冰之上，冰块即砰然粉碎，扬起漫天冰尘。

冰龙寒气当真厉害。早在它行将出手之际，云练已察觉危险，先一步趋避，孰料那寒气不仅能冻人形神，更甚连虚空也一并封禁，使他在祭出斩鬼神之剑术、借虚空挪移暂避锋芒时不慎着道，非但被强行从虚空中震出，更受到反噬，当场受了内伤。

云练不免感慨，诧异于冰龙神通一至于斯。但这一结果其实并未多么出乎他意料。少了斩空剑勾通星力之能，无法借星辰虚空之力，欲使出斩鬼神之剑术，个中难度又大了何止十倍！若非他已坐稳化婴境，将将要渡第六重劫火，修为醇厚今非昔比，根本不用妄想能够施展。

毕竟虚空神通例是长生真人专属，错非阳神法体成就，常人很难承受挪移虚空时形神所受的重荷，勉强为之，只会形神崩溃、自取灭亡，也就如他这般有过切身体会的，方能把握个中火候，哪怕遇到刚刚那等意外，亦不过轻伤而已。

龙睛冰风再涌。

云练身形倏又虚化，从极寒冰域中强冲出来，手中剑刃映射寒光，接连斩开九道冰封，袭近冰龙身旁，一剑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