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闲愁（上）（2/2）

储物法器世所罕见，秦铮不是天征子，自无此等重宝赠予女儿。是以秦疏音来去之时，俱托着一只尺宽方盘，用以承置酒菜。

少女的手纤而巧，同样的事早不知做了几回，转眼便收拾停当。此时她忽然看了云练一眼，神情期盼中略带羞赧，欲言又止似有话说。但她最终不曾多言，道了声“疏音走了”，便托起方盘，款款向外行去。

孰料秦疏音身形甫动，纤足不巧就踩到了裙摆，当下一声惊呼，一个趔趄，娇躯直往地面摔去。

应是已然醉了，否则以她初晋通神之修为，又如何会落得此等窘境？

眼见她就要摔倒在地，杯毁盘销，纵然有道行在身，亦难免灰头土脸，她身后却忽地响起一声轻叹。紧接着一只手如电伸来，在她臂弯处虚托，少女倒势于是立消。尔后那只手又向天一指，半空中的杯盘忽如被一只无形之手操控，重新落入方盘，连溅出的汤汁也一滴不落复原。

云练将方盘托起，递给已然站稳的少女。秦疏音接过方盘，咬住下唇。原本饱满的朱唇如今已尽失血色，她脸上的红晕醉意却更浓了：“多谢小师叔。”

“今日你带的酒，多了三两。我不曾逾量，你却喝多了。”

秦疏音答应一声，眉宇间透出几分不属于她的万种风情，轻声道：“疏音今后一定注意。”

正是早春时节，这一耽误，天色便即暗了。云练目送秦疏音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暮色之中，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就待回屋，陡然间却是一呆。

树下凳上，正端端正正坐着云水若。

那双深瞳幽幽望定了他，似含了笑，又似藏了几许幽怨：“今日秦师侄又来寻师兄了。”

云练硬着头皮点头。

云水若凝视着他，忽尔展颜一笑，悠然道：“师兄不必如此，水若又岂是只知争风吃醋的村妇？秦师侄与师兄亲近了些，我心里虽难免有些不痛快，但只消师兄心意不改，也就够了。”

她缓缓站起，走近云练，握住他的手，道：“如师兄这般人才出身，天下女子又有哪个不爱？倘若谁来接近师兄，我都要大肆吃醋，恐怕这一辈子都只知酸味了呢！”

此情此景，云练唯苦笑而已。

云水若扑哧一笑，纤指一点云练额头，道：“好啦，瞧你紧张的。秦师侄酿的酒初时清淡，后劲却十分绵长，难以真元消去，她喝过了头，道行又不大够的，此去神霄峰尚有数十里悬索要过，独自回去怕是有未测之险，你这做师叔的，还不去照看着点？”

云空山诸峰之间，视距离远近，悬空飘浮着三五座不等的巨岩。这些巨岩以铁索相连成桥，但凡门中弟子，欲往来诸峰之间，修为够的自是御剑飞行，差一些的则需踏索过桥。自然云空山奇高奇险，山风凌厉，铁索又摇摆不定，欲安然渡过，尚需筑就道基才成。

云练皱了皱眉，犹豫道：“这……”

云水若一捏他手掌，笑道：“你远远守着，不让她看见不就是了？”

夜色渐深。

秦疏音双颊红晕未褪，独自行于悬索之上。她并非不能御剑飞行，但她初学御剑不久，尚不算纯熟，如今更已喝醉，只怕那剑御得歪歪斜斜，还不如横渡悬索来得强。是以她仍然踏索而行。

她身后里许，云练立于夜空，静看她渡索。时有凌厉天风刮过，悬索猛烈摇晃，少女身形随之晃动，杯盘撞击发出叮当声响，令人看了十分担心。很有几度，他见她站立不稳，就待飞去援护，可偏又被她摇摇晃晃、有惊无险地稳了过来，连盘中杯盏也未掉落半只。

如此，到后来秦疏音酒意渐去，行得也渐渐快了。待当月上中天，少女终于在神霄峰上盈盈落定。

夜幕中，一个几不可辨的身影悄然匿去。

少女唇边却有了淡淡笑意，一路上迈着轻快碎步，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直往家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