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闲愁（上）（1/2）

俗语说山中无岁月，这话实在有些道理。

时光如沙，自狱魔乱世之象初显，不经意间已过去三年。这三年来神州大地暗流涌动，自不待言，但最令世间修道人瞩目的，却还是三月以后，道门三阀之一、玉清门举办的甲子一届的诸脉会武之盛会。

此会诚然只有三门六派修行年岁不足甲子的弟子方可参与，却不禁观礼。是以九州之上，但凡有点儿薄名的道派、乃至亦道亦玄的宗门，都纷纷开始筹备贺礼、打点行程。

此九脉会武旨在展现诸道门年轻一辈的潜力，自也要斗一番底蕴。巍巍大派传承千万载，正所谓见微知着，从小辈弟子的比斗中，即可推测其实力。而对于诸多二三流门派而言，能够亲眼见证此等盛会，亦是极荣幸的一桩事儿了。

想必如今诸道门中，已是赐法宝的赐法宝，传秘术的传秘术，恨不得把本命之物一并授了，把门下弟子全副武装。

唯独九霄剑宗是个例外。

盖因剑宗赴会的主力之一，云某人一直到今天才得知此事。

云练才饮一口清酒，酒水尚未入腹，陡然间听对席秦疏音说出这么一个消息，惊讶之下，虽未当席喷酒大失风仪，手中杯盏仍是当啷一声落地。

“怎么，小师叔不知道么？”

秦疏音浅浅抿了一小口酒，脸上惊讶却不比他淡了。

三年过去，当初的少女已婷婷出落，虽难掩一抹青涩，殊艳之姿却已初显，举手投足，一颦一蹙，皆有动人心魄的魅力。她左耳上戴着一枚水滴状的湛蓝耳坠，做工精巧，十分逼真，则是云练在重逢之后，专门补上的“见面礼”了。

伴随年纪增长，秦疏音大约也懂得了一些男女之防，不复年少时的莽撞冒失，行止亦知礼守礼许多。但每月初一，她例是会上太璇峰一趟，带些自酿清酒、手制小品，与云练天南海北谈论一番，再携了杯碟，飘然下山。

如此去留无痕，恰似一阵清风过院，仿佛已成习惯，谁也不觉突兀了。然而她眼底隐隐的波光，又如何瞒得过云练的眼？

起初他亦觉烦恼，也与云水若谈及如何处置，云水若只道无妨。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云练虽摸不清师妹的心思，倒也默许了秦疏音例月一次的拜访。

云练尴尬笑笑，俯身拾起酒杯。这三年来他时常闭关潜修，或与师妹谈玄论道，再渡劫火一重，道行精进自然不在话下，可于世情俗务方面，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半分增长了。

不过云练对此并无不满。他早年在外闯荡，锐意进取，真元修为突飞猛进，这当然是好事，一颗道心却也因此失之圆融，少了一份经由岁月打磨的晶莹剔透。正所谓一长一消，合乎天道，经过这四年清修，他已将云游所得尽数消化，精进之势虽然放缓，收获之丰，却也丝毫不比过去少了。

秦疏音摆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又吃吃笑了起来，双眼几乎弯成两轮新月：“小师叔可是咱们本届道会的主力呢！若非疏音此番提及，岂非要事到临头，小师叔才猝不及防地上阵？”

云练干笑一声：“我常爱读些仙魔杂谈，对这些事儿倒是迟钝了。秦师侄知晓多少？”

秦疏音应了一声，把知道的巨细无遗说了。虽然她了解的也不算多，但云练仍借此将其在心中描绘了一个大概，只在听到一句天下道门齐聚时，脑海里不自觉闪过一抹红影。

说罢此事，两人再谈些闲事趣闻，斟酒品碟，晃眼日已西了。暖黄的光斜披下来，照亮秦疏音侧颜。原本已不胜酒力、两颊腾起云霞的少女，再经夕光一照，清丽出尘之余更见得七分惊心动魄的媚。

少女浅浅笑着，抿着唇，透彻的明眸由是更见娇媚了。那双明眸中烟波荡漾，流转粼粼波光，乍一看若烟水浩渺、朦朦胧胧，细看之下，则更似余梦水泽、深不见底，能把人整个儿身心都深陷进去。

云练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淡道：“你喝多了。时辰不早，这便回去吧。”

他的目光却似有些闪烁，始终不肯落入那双烟波万顷的深瞳中。

“嗯。”

秦疏音乖巧应了，着手收拾起杯盏。也不知是否喝多了的缘故，此刻她的声音，竟也透着销魂蚀骨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