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破妄（中）（1/2）

似有一阵薄雾涌过。

云练微一恍惚，心中隐有触动，抬眼向前，所见者却仍是清幽竹林，并无丝毫异常。只不过他才见到敖青消失眼前，自不会真以为什么事也没发生，结合龙女方才所言，这一步的距离很可能就代表着相应试炼的开启。

静谧幽寂的竹林。

七八丈高的竹子根根青翠，见不到半点杂色，且通体圆润，竹节微凸却也是青光隐隐，乍一看去，倒像是玉做的一般。云练试着触摸，但觉触手平滑坚硬，有凉意沁透指尖；用力敲击，发出的亦是玉石撞击的清音。

他已从敖青那儿听来，此竹名唤碧空竹，世间仅此一地出产。碧空竹虽不比碧血金竹神异，却自有一番玄奇，坚硬程度堪称举世无双。曾也有人意欲伐竹，然以其半步真人的修为，辅以一口化形级数、天罡二重天的仙剑，竟也难以在竹上切出半条印痕。

不过也正因此，无论刀劈斧斫、水侵火攻俱不能伤，碧空竹反倒没了价值，久而久之便也无人问津。

云练看了看手中仙剑，又望了眼不曾留下丝毫痕迹的竹竿，满脸都是惊叹。他已证实了传言不虚，却是不大敢再砍下去，若不然，安知剑刃之上不会崩出个缺口，甚或索性断成两截！

出乎意料的是，竹林并不大。

就云练原本预想，竹林既与试炼有关，内部很可能设有迷阵甚或虚空神通，却不想真只是座半大的竹林而已，在与敖青分手后，他没走几步，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眼前豁然一亮——这是一片林中空地，其中盖了一处竹庐，通体由碧空竹建成，坚不可摧的碧空竹在此换了副模样，被人随意编排，制成桌凳、篱笆等等。看得出来竹庐外貌虽然朴素，细节上却又一丝不苟，处处都透出十分的认真来。

竹庐一侧尚有一条清溪流过，也不知这小小孤岛，又是何来的水源。云练一步跨过，来到竹庐虚掩的门前，正要抬手，余光忽瞥见一线金光，绕过去看，却见得竹庐一侧篱笆内，一根两丈高的竹子挺直如枪，通体似由黄金浇铸，闪闪发光。

“碧血金竹？”

云练惊讶自语。竹林的全无异处已令他颇为意外，眼前所见则更教人惊异：怎么说也是三千六百年一度成熟的宝物，会这么全不设防地摆在他眼前？那模样更像是在劝他上前采摘一般。

隐约的念头方一浮现，便急剧膨胀，再不可遏。云练心头怦怦大跳起来，伸出手去，将触竹身时又是一缩。如是反复三次，他突然后退转身，三步迈到门前，抬手敲击：

笃、笃——

叩门之声袅袅抛空，缭绕不散。屋中响起脚步之声，稍迟，木门吱呀打开，一鹤发老人现身门后，温和的目光打量过来，微露疑惑之意。

云练眼角微张，微显疑惑，却不敢怠慢，忙见礼道：“小子云练，这厢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可是碧空老人？”

这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气势不说，连相貌也是平平无奇，若非碧空岛上绝不会有凡人出现，云练定难将其与传说中神通广大的碧空老人联系起来。

老人家神情温和，并不以少年略有失礼的举止为意，只微笑点头，语音徐缓而不失中气，正合外貌所表现的从容：“正是。这位……云练小友是么？未知小友到访，所为何事？”

云练忙道：“不敢当，万不敢当，前辈如此，实是折煞我也。”

碧空老人笑眯眯地道：“老朽避世独居，虽是清净，却难免寂寞，小友远道而来，能陪老朽说话解闷，好得很哪。”

说着走出屋来，握住少年手臂，走向一旁竹桌。云练无奈，唯有亦步亦趋。

勉强在竹凳上坐下，云练只觉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欲待起身，肩头又挨着一拍，向上的力道顿给打消，身子依旧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苦笑一下，一时没了想法。碧空老人却似无强人所难的自觉，兀自笑呵呵地道：“小友好酒好茶？”

云练尴尬更甚。他素来知礼守节，尤其对碧空老人这等前辈高人，更是心存敬仰，言语唯恐出格，行为唯恐不恭；可碧空老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真把他当作了“小友”对待，种种言行，令他实不知如何应对。

不过他也不是一味矫情之辈，眼见得走投无路，咬了咬牙，索性就豁出去了：“茶。”

老人笑着应了，转身回屋。趁这个机会，云练双膝发力，就地扎了个马步，把身子抬高一线，臀不沾凳地悬在半空。这姿势当然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但相比满心如火煎熬，这别扭他咬咬牙也就忍了。

碧空老人很快回返，手中捧着一壶热气蒸腾的新茶。这回云练无论如何都把茶壶抢了下来，请老人家坐了，且为他斟满，方才轮到自个儿。

他随即又坐回那怪异别扭的姿势，握着杯具，也不喝，绞尽脑汁思索起如何开口。他原以为会迎来某个难关，以考较他有无获得金竹之资格，但过于顺利的进程反而令他在全无准备之下见到了碧空老人——他该如何开口，径直道明来意吗？

碧空老人悠悠哉哉啜了口茶，笑意微微的目光看向一脸纠结的少年，道：“小友此行，可是为了金竹而来？”

这一问突如其来，云练下意识就是点头，末了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道：“不是、啊、是、那个……”

注意到自家的失态，他咳嗽两声，竭力收束心情，道：“不瞒老人家，小子此行，确是为求碧血金竹而来。”

碧空老人微笑颔首，眼中光芒隐约，像是在审视，半晌就有莫名的满意流露出来：“能穿过碧空海，便是有缘，这竹儿合该为小友所得。”

说话间，那根种在篱笆内的碧血金竹自行飞出，不断缩小，待最终停在云练面前，长度已不足半尺，却是通体玉润，灿灿发光，一看便不是凡物。

云练呆了一呆，然后才想起接下。感受到掌中如玉温润的触感，他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只疑身在梦中：天知道下山游历这两年来，他经历了多少辛酸苦楚、刀兵杀劫，险死还生不知几度，时至如今，终于要转运了么？

哪会这么容易的？云练如是想着，恨不得掐自个两下，看看自家是否真在做梦。慌忙起身致谢，后方却传来脚步之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