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破妄（上）（2/2）

一股莫可名状的感觉就此从丹由中生发出来，扩及全身，更沿周身气脉，直指泥丸宫内、神魂核心。

他也曾有过阴神出窍、神游万仞的经历，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感应到神魂之脉动。那感觉就像体内多了一个“自己”，以一种玄妙难喻的状态共存着。而当那玄异气息渗透进去，渐而就有一丝阳炁取代阴质，散而无形的神魂由是凝聚，虽仍混沌不堪，却依稀可见得胎婴之形。

云练心神猛震。他自身修为尚有不足，但出身道门正宗，眼光见识决计不缺，见状又岂会认不出此乃修士一颗还丹修至圆满、毕生精华反哺神魂之状？现此异相，即表明至少在还丹境界，他已进无可进，离脱渡劫火、神化婴儿，也就只有半步之遥。

修士突破还丹之后，便会迎来心火大劫。此火顾名思义，乃发诸于心，合计九重，以之淬炼神魂，每渡一重，便将洗去一分阴质，最终成就阳神，为将来破劫长生奠基。

自然长生一关太难，天下化婴，约有九成在此蹉跎一生。

但他分明才入还丹上境不久，即使道心通明，修为积累却无捷径可走，在他感觉中，尚远未到突破时候，如今这般又是怎么回事？

龙女悠然的声音响起：“云公子也感觉到了？”

“什么？”

他正魂不守舍，闻言下意识应道。

“修为大进啊。”

敖青的语气颇为微妙，云练抬头，正见得她似笑非笑的神容，惊讶道：“殿下……”

敖青点点头：“不过不是如今。早在初来此地时，我已到这林子里逛了一圈，也遇上了这等意外，真是好险。”

她竟是一副心有余悸之色，而非理所应有的欣喜。云练大感诡异，倏又忆及一事，即问：“说来，殿下早有破劫长生之资格，时至今日，当前境界应已圆满才是，莫非还能更进一步……”

言及于此，却是突然明白了为何龙女会一脸后怕，忍不住大翻白眼。

敖青见状唇瓣微绽，又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道：“所以才说好险啊。我修为确已臻长生之下的止境，稍有动荡便会招致天劫，只那一下，几乎就毁了我数百年修持，为此我还舍了件强压境界的异宝，每每思来，好不教人心痛。”

云练苦笑不已。经她这么一打岔，他心中原有的惊喜亦被冲得七零八落。

“看来碧空老人果如传闻所言，是个乐于提携后进的前辈高人。”

云练站起身，舒了舒腰身，周身骨骼便是一阵噼啪爆响：“就算最终无缘金竹，仅此修为精进，也已不虚此行。”

敖青柳眉一轩，似笑非笑之色愈浓：“那要是我最终与竹无缘，而公子得之，肯否割爱相让？要知我对此朝思暮想，若真得偿所愿，就算是和身以报，亦未必不成呢。”

此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云练听不出来，也并无相应心思。他便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殿下哪里话。殿下诚心，感乎天地，必将抱竹而归。”

龙女便笑，明眸皓齿，风流妩媚。她随即仰起头，透过层叶望向天空，笑一声“时辰已到，保重”，便是一步迈出，身影如风流烟散，消失不见。

云练随之仰头，正望见远处空中，一束金光冉冉飞升。如壁乌云如山压落，转眼又被光束洞穿，从中刺出亿万金芒。整座天穹于是尽染金色，浓墨般的乌云片片崩解，最终仅一道电光长链斜斜贯下，有气无力地击中金光始发之地。

神物天妒，故发雷击之。此乃常理，只可惜这般模样，实与人想象中毁天灭地的威煞相去甚远。

云练心中感慨，对碧空老人轻描淡写化解天劫的神通手段佩服不已，尔后他不再耽误，学着敖青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