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后会（上）（1/2）

血光乍现。

半尺云锋毫无预兆地从虚空中刺出，正中血神眉心，直插入三寸方止。灵犀剑意破颅而入，血神浑身剧震，体表外陡然炸开一团污浊的血雾。

被污血浸染，血神本就狰狞的面目更显诡厉，每一条魔纹皆亮起刺眼的血光。它蓦地嘶吼一声，手爪横挥，却是绕过了仙剑所在，直取空无一物的虚空。

“铮”的一声响，虚空中又出半截剑锋，迎上血神利爪。此时再看血神，却见原本插在它额头上的仙剑已不翼而飞，只余一道深而窄的伤口，正不断涌出血来。

点点星屑从剑爪相击处溅出，交织成一团迷离的光雾。云练从中现身，即刻点空急退，避过血神后续攻势的同时，又一剑斜撩，剑锋掠过敌人腰身，几将其拦腰斩断。

但即便受此重创，血神行动时竟仍不见丝毫滞碍，扑击之间，上半身突然诡异地拉伸，彻底没了原本的“人样”，直化作一道污浊的血影，在虚空中迸裂四溅，如剧毒的蛛网，向少年当头罩下。

飞溅的血滴一触及护体剑煞，便是滋滋有声，如强酸一般，在上面蚀出无数孔洞。云练眉头大皱，啐了声“恶心”，即荡剑成圆，做出一个守御的势子。

他可不愿沾上这血魔秽血，就算未必会有多少实质伤害，但真要那样，怕不是连心肝骨髓都要给蚀得烂了？

剑气应念而动，在他身前成就一个浑圆。血影扑上，被剑气一挡，便如浪击礁石，流溅迸散，却偏未彻底解体，妖魅邪异处，令人观之心寒。

不过无论如何，血神这一击终是被挡了下来。云练趁机飞退，拉开距离；亦即此刻，流火天降，当空铺开一片火海，将血影尽数吞噬。

云练站定身子，道：“果然，如今它妖身已成，几近不灭，等闲手段已很难奈何得了它。”

身边，少女淡淡开口：“血核。”

云练颔首同意：“血核的确是它唯一的弱点，但却深藏其妖身之内，也就早先的偷袭才真正伤到了它，我这两剑倒是白费力气……如此，就请道友依计行事。”

她不语，只望定火海中那抹黯沉的红色，眼角焰光勾勒赤纹，汇入瞳孔，那如墨漆黑就成了潋滟的金红，辐射出惊人的热力与纯粹的灵压。

低沉的咒音从她唇齿间流出，不甚响亮，却无比深透，自耳孔直抵心窍，似将魂魄也一并洞穿。

云练莫名就是心神悸动，眼前似有一方仙宫天阙铺开，其中檐飞壁走，殿楼林立；又有云气垂流，霞光明灭；煌煌气象，令人心惊。而诸般胜景皆如昙花一现，空中但见清光刷落，半途移质换形，化为一纸符诏飘下，落入少女手中。

当其时也，血神已攻破火海，血影妖身全力发动，整个身子都扯成一道妖异虹光，扩张的血影如同妖魔之血口，要将两人囫囵吞吃。

反观她不慌不忙，只捧诏持令，身形不动，符诏中就有清光透出，波荡如水，沉降至地面，便渗透进去，切入岛屿地脉之中，将近乎崩溃的地脉收拢、勾连之余，又从中借力——

多亏岛屿地脉已因黄泉魔心与血池禁制的冲突而支离破碎，她方得化整为零地统御这份远逾她境界极限的庞大力量，施展出这一道远超还丹层次的咒法：

一气清微化元神咒！

虚空中骤生玄异之力，如根茎生发，通络百节，须臾蔓布战场上空，扣锁一应气机，更沿血影妖身变化通路层层渗透，显化于外，即见清光如索，横空穿插，任血影如何趋避，俱不能逃，转眼被那清光长链贯穿，封绝气脉、锁扣玄机，从血影妖身的状态中跌落，重现出血神本相。

血神对此明显无法理解，一时呆怔原地，忘了扑击。如今它周身锁链虽已不见，可那玄异之力却早渗入体内，封印了它持之以纵横千里的血身变化。

哪怕只是暂时的，但至少在此期间，它将再无法启动血影妖身；作为它唯一弱点的血核，亦将由此暴露，再不设防。

“厉害啊！”

云练高声叫好，身边之人的气息却在这一刻急剧衰弱，身形一晃就要坠落。他急忙扶住，惊问：“怎么？”

此刻她面如金纸，纤长十指软无力，表面上是扶着少年手臂，实则整个人都软在了云练怀里，全靠他张臂搂住方未倒下。不过她向来不拘小节，从不作儿女之态，至此面上仍不见羞意，只道：“一时脱力罢了。”

言罢微吸口气，剧烈波动的气息便稍有平稳，重有了浮空之力。她退开两步，抬眸看他，虽未开口，用意却已分明：

轮到你了。

云练微微一怔，尔后微笑起来，笑语清柔：“且都交予我便是。”

话音方落，云练耳中便贯入一声闷吼，强劲风压扑面而来，并血光刺目、秽气溢流，凶邪之意，直能撼人心魄。

只是血魇邪功虽然霸道凶残，却不擅正面强攻，一旦失了诡奇变化，十成威力未必剩得下七成；再有方才偷袭所奠定的优势，他又何惧之有？

云练剑指血神，微微而笑。笑容里，他眼神渐冷，透出全不掩饰的森然杀意：

斩！

心念动，则剑意发。少年骤发清啸，和以锵然剑鸣，笼罩全岛的阴云突然裂开几处孔洞，似被虚空中飞射的剑气洞穿，从中照下，那明透而纯粹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