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魇（下）（1/2）

“却是早了些。”

此时此刻，就在双峰交汇处、亦即血池的正上方，云练驻剑俯瞰，将岛上战况尽收眼底，不由就是摇头：“此时出手，虽保全了三位师弟性命，但过早暴露，突围时便难收奇兵之效。”

红衣的少女就坐在他对岸峰头，与他相隔一丈，闻言目光不抬，只道：“风凉话。”

云练失笑，道：“的确是风凉话，也就是我此刻坐在这儿，才说得出来。若将我与丹阳子道友处境互换，想必也会不顾大局吧。”

说话间，手中仙剑殷殷而鸣，几欲脱手而出。少年轻吸口气，眼中映出下方电光血影，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如此作壁上观，真真恼人得很……道友，这样真没问题？”

少女抬眸，目光冷澈。

云练苦笑举手：“是是是，我保证不出手便是。啧，这计划当真缚手缚脚，好不爽利，昨儿我定是脑子坏了，才定下这么个鬼章程。”

她不语，只垂落视线，俯瞰血池。那双瞳眸渊深依旧，只可见得深不见底的漆黑，全不映任何物事。

云练为之挠头。

他本非喋喋不休之人，偏在此姝面前总会显得话多，让他每每察觉，都恨不得缝上嘴巴，好不教她看轻了自己。只可惜始终做不到就是了。

忽然间，云练眉头一扬。少女同时抬头，向西南天空望去。

天空黑的纯粹，倘若仅凭肉眼，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然以两人灵觉，却能感应到正有一股晦涩阴邪的气息飞速迫近。

其全无掩饰，故而在两人感知中，就像一瓢毒汁泼来，烧蚀神识，隐隐作痛。

“好魔头，气焰如此嚣张。”

云练微微切齿，露出一个颇为狰狞的笑，既而转向少女，道：“有劳道友了。”

少女默不作声，飘身落到少年身边，抬手按上他肩头。一阵薄雾忽然拂过山巅，待雾气散去，原地已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邪气逼近。

离得近了，便可看见邪气来源之处，竟是一道遮天蔽月的血虹。其浩浩荡荡，绵延数百丈，巨大的阴影投落下去，半座岛屿都是一暗。那血虹随即降落，侧尾只是稍微带过山体，小半山头就是崩塌，那双峰对拱成桥的异景自也再不复见。

既而血虹收敛，化作一顶猩红斗篷立于虚空，在未息的狂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勾勒出其中人形。

血池犹在沸腾，池中盈满的却已非血河之水，而是以灰褐色为主、污浊至极的脓液。似臭非臭、却足以令嗅者呕尽胆汁的腐朽气息弥散开来，血池整个周围便都蒙上了一层褐雾。

来自黄泉的秽气向四面八方弥漫，所过之处生机绝灭，越来越多的土地化为荒土；夜空亦由是变成死灰颜色，有浓云飞聚而来，遮蔽星华；再有满地密密麻麻、攒动不安的魔物，此时此刻，就算将此地称为黄泉魔域，想也无人不满。

兜帽之下，蓦地亮起两点血光。

阴厉的光芒从阴影里笔直照出，满地血傀纷纷响应，眼中俱都亮起刺目血光。空中那人缓缓抬臂，从蔽体的斗篷之下，露出那苍白枯瘦的肢体、以及其上密密麻麻绘着的红黑色纹路。

曲画的妖纹散发出无比邪恶的气息，其上隐约更有鲜亮血光流动，就像体内血管暴露在外一般。而随他五指虚扣，掌心纹路构合，便有漩涡之形成就，爆发出无形吸力，吸引众血傀精血来投。

数千道血红丝线于是从一干血傀头顶连向那人掌手，凝就一枚血色光球。但见兜帽之下两点血光蓦地一亮，那血球即脱手而出，笔直向血池射去！

护池彩光再现，却未能如前一般将来袭攻势轻松湮灭，反而在相持片刻之后，才缓缓将血球吞噬。至此，交战的余波才扩散开来，一时间山石崩落，整座岛屿都是动摇。

只不过，光幕虽然肉眼可辨的黯了一分，却依旧稳固如初，全无碎裂之虞；反观另一边情况就十分不妙——只此一次抽吸，在场血傀尚能站着的便已不足半数。

看来罗然灵墟两派祖上能镇压异宝、驱退邪魔，道法实有可取之处，今沦落至此，当是阋墙所致的传承残缺之故。

此时再看半空，却见一击无果之后，那人便不再动作，只那么凭虚而立，任斗篷飞卷，猎猎有声。那猩红的颜色融入夜空，恍惚竟无止尽地铺展开来，渐将整座岛屿笼罩。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水声并不响亮，甚可称之为微弱，然则当其响起，同时有波面开裂、水花四溅的生动之貌映入人心，使那声音变得清晰无比，甚至压过了雷鸣也似的心跳，传入岛上众生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