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龃龉（上）（1/2）

“客人，这是本柜根据您的需求，精选出的合适您的丹诀，请过目。”

白衣的待童伸手虚引，便有三名黑衣童子，各捧一只玉碟，呈上前来。其中一只摆了一叠书稿，余下两只则俱为一枚玉茧。

“客人放心，之所以用流影玉茧，乃是因原稿坏损，难以保存，并非复件。我真一阁所售法诀，至少在本柜之中都是孤本。”

白衣童子微微欠身，便指向其中之一，开始介绍：“此《清真金液神丹诀》乃前代一位散修所着……”

花娘一脸认真地听着童子的介绍，反观云练就有些兴致缺缺。现如今以他修为，还没法对女修进修丹诀有什么精妙见地，而真一阁身为琉璃海市最大的商家，眼光必然不俗，这些事项，还是交予专人去办为好，他就不凑这个没趣了。

当下就留花娘独自在那，顾自走开，参观起这家据说后台极硬的大商铺来，同时唤来另一个童子，漫不经心问道：“贵铺除了丹诀，可有渡劫秘法？”

童子答道：“自是有的，只要客人出得起价。”

云练就吃了一惊：“贵铺连渡劫秘法都有？”

世人修行，筑基法、丹诀、渡劫秘法缺一不可，这是道门万载传承迄今形成的完备的修行体系。如《天剑真诀》这般，只一部便包含筑基到登渡劫的经义，不说是异类，却也极其罕见，遍觅世间，也仅有那几家自古传承至今的门阀才有，换言之即是古法。

而在方今体系中，筑基法乃指修士从无到有、从一介凡丁到阴神出窍神游期间所需之法，流传甚广，最著名者如《太上感应篇》，甚至连凡人也能接触；丹诀则是修士筑基之后，为求使形神内外气机勾通，成就无漏之势，最终炼成那颗还丹所需；再就是渡劫秘法，是为修道人修行的止境，乃自还丹往上，元神化婴，法体无垢，渡三灾九难，飞升天阙的无上法门。

仅就“飞升”二字，已可知其价值几何。事实上据他所知，当世有传承的不过道门九派、玄门五宗等寥寥数家。如此秘法，真一阁居然也有？

他如是想着，面上不由就现出惊疑之色。童子见状即道：“客人误会了。本柜虽有渡劫秘法，却不完整，只到破劫长生便没了后续。那种直问仙道的无上法门，本柜也是没有的。而就算是只到长生的渡劫法，柜内也只有五本而已。”

“那也十分了不起了。”

云练感叹一句，好奇道：“敢问童子，如此秘法，作价几何？”

“客人可是真心想购买？否则的话，还是不知道为好。”

云练乐了：“因为我买不起么？但这想必不是什么机密，听听也无妨吧？”

童子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渡劫秘法之中，由柜主亲自鉴定，最便宜的一部售价……百万龙宫贝。”

“百万？若是以回元丹计，个、十、百……五万枚？的确不少了。”

云练咳嗽两声，问道：“那么丹诀如何？”

“若是指那位客人面前的三本，分别是二千四百、三千二百、二千七百龙宫贝。”

云练一捂脸面，哀叹一声“倾家荡产了也”，回头看看兴致高昂的花娘，微一沉吟，便把仅剩的枚华玄丹递出：“还请童子估价。”

童子当下唤来一人，着他将此瓶交予李大师云云。

云练挠了挠头。既然囊中羞涩，他也就懒得再到处闲逛，便向童子道了声谢，回去花娘那边，问道：“怎样，道友可决定了？”

花娘咬咬下唇，纤指一指那叠书稿。

云练便上前察看：“《太玄金丹玉书注疏》，据传为玉清门两千年前流落海外的丹诀正本……玉清门？”

念到一半，险些没咬到自家舌头。他转头瞪向女修，低声道：“你活腻了？”

玉清门。

作为四大门阀之一，玉清之威名，天下谁人不晓？除开太始城不论，道门三阀中，万仙岛远居海外，万剑阁杀性过重，玉清门在天下修士的心目中，几有着仙门祖庭的地位，其山门所在的昆仑，亦有“天下之中”、“玉京仙山”等美誉，而那部供奉在玉玄之天的《玉清正经》，更甚有“道门根本义”之称！

“你竟敢染指玉清门的法门？”

云练几乎以为花娘疯了，竟做出如此荒唐决定。诚然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然而无畏不等于无忌，若是可能，他绝不愿惹上九门五宗中的任何一家，遑论位列门阀的玉清门。

无知者无畏么？

云练暗自咬牙。真一阁为何会有如此收藏，与他无关，他只知如有人欲窃本门法统，纵是极偏僻的一脉，天剑真人亦绝不会姑息，那昆仑山上的仙道祖庭，难道会有那等气度？

花娘咬唇道：“我起初也有这顾虑，但此法的确最合我用，而且我问了……”

“客人毋庸担心。”

白衣童子接过话茬：“本柜货品，但凡摆到明面上的，必为清白之物，如欲购买，大可抛开顾忌。这部丹诀虽为玉清法统，但玉清门并未缺失这脉传承，应是门中尚有备份。如此，就算被发现在修行此诀，以其一贯作风，绝不会无此气量。”

云练愕然：“是么？”

童子微笑反问：“客人修的是剑？”

云练有些惊讶对方的眼力，同时点头。

“剑道中人，杀性必重，想来公子是以己度人了。”

童子微微一笑：“事实上，但凡道门中人，除却两大剑宗外，等闲都是不伤人命的。”

云练啊了一声，脸色一红，讷讷道：“是这样？”

“是这样。”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真一阁的招牌。”

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却非出自童儿，而是来自身后。云练微怔即道：“原来是秦道友。”

说着转过身来，向现身之人一拱手。

秦傲含笑还礼，身边朱元晦亦在。

“秦道友知道真一阁？”

秦傲微笑道：“云兄看来是初次出海？否则但凡对海外有所了解，就该知晓真一阁的大名。”

白衣童子见礼道：“秦公子，这位客人。”

云练敏锐地察觉到他对两人的称呼有所不同……不，应说对秦傲的称呼非常特殊才是。此人身份不同寻常？他心下沉吟，转头问花娘：“此话当真？”

花娘应道：“真一阁确是鼎鼎有名，否则奴家亦不敢如此造次。”

“原来如此。”

云练点了点头，向秦傲告了声罪，即向童儿道：“那好，这部丹诀我要……”

“这部丹诀，我要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同步响起，众人均是一怔。云练倏尔回身，就见那朱元晦上前半步，目光越过他，直望向童子：“作价几何？”

众人均变色，白衣童子亦面色难堪：“这位客人，本柜规矩，先来后到，在前一位客人退货以前，任何人都不能干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