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市（上）（2/2）

故而此舟体积虽小，然则善借风水之势，纵是那瞬息万变、气候无比恶劣的深海水域也大可去得，若然以天罡地煞祭炼法标准衡量，已等若介于一件地煞六、七重天之间的上品。

自然此宝贵重，若再加上那张海图，价值已堪堪及得上斩空剑，换在别处，云练是绝不会收的。只不过若无此舟，以他修为便难深入东洋，焚无天强说这是回礼的一部分，他也只得将其收下。

云练踏上甲板，凭栏眺望，同时分化神识，与海舟控制中枢相接，一声令下，海舟便乘风破浪，向此行目标驶去。

如是又五日，琉璃海市在望。

海市筑于一片礁石之上，数以万计的礁石散布于海面之上，大小不一，形状不等，小块上摆着摊位，大块的则筑起高阁。礁石之间并无桥栈相连，转而有道道水柱自海面升起，作为踏足之处，供人来往。而在群礁外围，则多可见海舟之属，停泊出入，不时有修士御器而来，入得集市；时而又可见人乘舟而去，驶向远洋，端的是一派热闹景象。

云练看得新奇，收起海王舟，径直飞落下去。此时却有一持戟披甲、人身鱼尾的水族卫兵踏浪而来，一提战戟，道：“这位客人，如欲入市，还请先去那边登记。”

“啊？……哦。”

云练惊讶之后就是恍然，顺其戟尖指向看去，果见那边有一所在，修士无论出入皆须经过。至此已懂海市规矩，道了声谢，动身前往。

行登记之职者乃一章鱼成精，生有四对腕足，每有修士出入，即示出一道玉符，同时用另一对腕足收授一块不知用途的令牌。

云练大感新鲜，上前道声“劳驾”，那章鱼精便示出玉符，道：“这位客人，请分识烙印于此，以便海市维持秩序。”

对此云练倒能理解，笑一声“省得”，爽快地伸指往玉符上一抹，留下一道神识。

这举动其实十分莽撞：神魂乃人之根本，岂有轻易外露的道理？虽说这缕神识极其微弱，大约仅能用作标识，然若有精擅蛊毒等神魂秘术者，由此下咒，就算远隔千万里，也能对其人造成杀伤，说一句将性命操于人手也不为过。

不过对于桀傲不驯的散修，琉璃海市在提供交易平台的同时，欲维持秩序，亦须行非常之法方可。这一留下神识方可入市的规矩，既便于管理，同时也是威慑，警告来往修士无论在外如何，一旦入市，就得按海市章程办，否则如若闹事，便会遭到海市主人无休止的追缉，错非再不涉东洋半步，绝不能逃。

只因琉璃海市之主，乃东洋近岸当之无愧的统治者，龙宫是也。

方今之世，人族气运正盛，占据九州大地，居天下之中。而在九州之外、浩荡四极，另有异族无数，龙族即为其中之一，亦是极著名的一族。

作为东洋近岸的霸主，龙宫甚至拥有更甚当世门阀三分的庞大势力，非但触角遍及数十万里的广袤海域，核心海域、水晶宫重地更是禁止一切外族擅闯。也唯有以龙宫为后盾，琉璃海市才能推行如此强硬的规矩，压下任何反弹，而这份雄浑势力同样也是权威的象征，来往修士可安心将自身安危托付，而无需担心对方会见财起意、失言爽约。

“如海图所言，琉璃海市之主乃龙宫第七龙王次子、十三太子敖青，是为龙宫嫡系，性喜珍玩，便开设坊市，迄今已逾千年……龙族寿命真是绵长，身为太子，应是未证长生，却已活了这么许久。”

云练心中感慨，倒也无甚羡慕。道行高低，与寿元长短并无多少干系，否则龙族之类天生久寿的异族，早该个个长生了。如这位十三龙太子，千载光阴，在他看来不过虚度。毕竟龙族天生神通，又有完整的秘法传承，如此得天独厚，却仍未在数百年间破劫长生，说是不思进取、道心不纯也不为过。如这琉璃海市，根本就是那位十三太子声色犬马的象征。

不过这与他并无瓜葛，云练也无意闹事，心中点评一句，便从章鱼精手中领过令牌，一边把玩，一边在市中闲逛。

海市无比繁荣。

放眼望去，无数人穿梭于各处摊位之间，既有纯正的人类，亦有部分妖族，因修为有差，人化程度亦不尽相同，倒是少见彻底化形的。摊上则琳琅满目摆满了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在这里，修士们往往都没什么架子，云练就看见不少摊主、顾客像凡人那样，为一件货品讨价还价，直到双方谈妥、满意，这趟交易便算成了。

这让云练颇为新奇，又隐约感到熟悉。他随即想起，当年在出云国九灯花街的灯会上，所见景象岂非就是这般？可既已踏入仙途，竟还像凡俗那样缁珠必较么？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这位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