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荡涤(中)(2/2)
余秋道:“那就请道友立即离去,我可以当作没见过你,日后两不相干、再无交集可好?”
云练看她一眼,忽道:“我记得,姑娘本是焚兄的婢子?”
余秋断未料到他会忽出此言,一怔之下,皱眉道:“道友这话什么意思?”
云练道:“我略知焚兄为人,知他心机颇重,轻易是不会信人的……我说得可对?”
焚无天咳嗽一记,讪然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云兄也。”
云练笑笑,道:“所谓背叛,非亲信者不可为也。以焚兄智计,断不会轻易受伏,沦落至此,该有姑娘一份功劳。焚兄轻易不肯信人,这份信任也就弥足珍贵,姑娘却视之为蔽履,说反便反……焚兄真心相待,姑娘却以虎狼报之,姑娘以为,如此忘恩负义之辈,她的话我能信吗?”
余秋面色铁青,直气得浑身颤抖,喝道:“住口!”
“做都做了,就别怪他人非议。”
云练叹息一声:“而且姑娘似乎会错了意。云某事先的确未曾考虑周全,却不代表我会因贵方势大而委屈求全。姑娘当知,这浩荡世间、万兆蚁民,总有人为胸中正气故,不畏强暴,不惧险厄。”
余梦以手掩口,按下哽咽,眼眶里已有泪珠打转。焚无天目光亦有一瞬波动,荡开涟漪几道,再难平复。
余秋厉喝道:“那就去死!”
一言既出,傅拙暴起出手,矮胖的身躯竟出人意料的灵活,一个纵跃已至云练面前,十指指尖延出二尺气芒,如蚕丝绞锁,封向云练咽喉。
与此同时,余秋亦双手掐诀,祭出一张火光流转的符纸,迎风见长,须臾化为三丈大小,过程中纸张燃尽,只符箓灵光存留下来,闪烁明灭,向焚无天当头罩落,却是想趁云练无暇分顾,先将太始少主杀了。
焚无天仰望遮天蔽日的符箓,原本吹气可破的道法此刻竟也令他颇感压力。他叹了口气,语气似悲似悯,幽幽道:“这道‘乾坤一气破元符’还是我当年传你的,记得你悟性平平,耗费多时方勉强学会,如今使来,倒是火候颇具,看来你当年便料定会有今日,早早便开始藏拙。”
说着举手向天,掌心纹路构合,天然成就玄奇纹理。他悠然的话音夹杂在空中渐起的嗡鸣声里,颇有些飘忽不定的莫测意味:“可你一身道法尽为我所授,又怎奈何得了我?”
一柱白光从他掌心射出,击中符箓,便有叮声脆响响起。赤红符光飞流四散,即又汇于焚无天手心,重构符形,依旧是那“乾坤一气破元符”。
“这道符,不是这么使的。”
焚无天摇摇头,手掌翻覆,那符便徐徐飘落,触及地面,就融入进去。余秋脚下同时有一圈赤光升起,与她头顶凭空出现的符箓灵光呼应,立成封禁之势,将她困在其中。
余秋面色骤变,又从袖中甩出三张五雷符,一股脑儿轰出去。可看似虚无的光幕却是坚不可摧,三符击出,居然连一道涟漪也生不出来。
“依葫画瓢,不解其意,再是酷肖,亦不过徒具其形。这一点我当年便与你说过,你却始终不悟,这样的你,就算我眼下重伤在身,修为十不存一,又能奈我如何?”
焚无天长声叹息,微微垂眼,手掌无声一挥,如斯响应,封困余秋的光幕急剧炽亮,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响彻云霄!
刹那间地动山摇,粗大的裂纹从爆心向外辐散,延伸到他脚下即停;强劲的风流旋卷吹开,扬起漫天沙尘,亦在他面前三尺分流,容出他身后一隅清净。
未几烟尘消散,余秋的身影徐徐从中现出。此际她衣衫褴褛,几近光裸,露出的肌肤上满是焦痕,状极凄惨。她怔视稳坐如山的焚无天,近乎毁容的脸上尽是呆滞之色。她好歹是还丹修为,眼力不弱,自能看出他用以反击的正是她施展的那道符,可越是如此,她心中便越是震惊:他如何能偷天换日、化她道法为己用?此符之威,又为何会数倍于她全力施为?——这怎么可能?
她心中震惊过甚,以至于头脑竟出现了一片空白,突然却有一声闷哼响起,一个黑影从她眼前飞过,让她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下意识看去,只见傅拙周身浴血的倒在地上,身上伤痕鳞布,其创口平滑,正是剑伤。
铮的一声剑吟,云练徐徐从弥漫的烟尘间现身,白衣若雪,不染片尘,与傅拙满身的狼狈相比实有天壤之别。他望定艰难起身的无心宗主,淡声道:“你虽为化婴修为,高足我一个境界,一身玄门真煞也算精纯,但你早先与太始少主交手,耗力太多,又如何还会是我对手?事到如今,你等败局实已注定。”
云练回头望去,招呼道:“焚兄,眼下大局已定,你还坐着作甚?”
焚无天苦笑一下,道:“云兄有所不知,并非焚某偷懒,实乃坠凡尘毒性太猛,至今驱毒未净,动弹不得也。”
“难得太始少主也有这等狼狈时候,倘若世人得见,怕不是下巴都要惊掉?”
云练似笑非笑地道,忽然荡剑成圆,森然剑煞流布虚空,将来袭灰芒气矢尽数拦下。他悠悠转身,望着猛扑而来的傅拙,唇角微含笑意,眼中却是寒意森森:“垂死挣扎。”
他将仙剑横封,剑锷月轮圆缺变化,虚空中即有寒光闪逝,映得左近天光倏然一暗。傅拙一往无前的冲势顿时一滞,周身陡然爆开一团血雾,衣衫处处开裂,露出其下血口,比之前足足密了一倍,望去血肉模糊,真应了“遍体鳞伤”一语。
云练皱了皱眉,似是被那污浊的血光污了眼。焚无天的惊叹适时响起:“云兄之剑,用来凌迟倒是合适。”
“修为骤进,一时收放难以自如,见笑了。”
云练平淡回应,见傅拙一声不吭摔倒在地,便作势收剑,转过身去:“不过我记得……”
“哞!”
一语未尽,忽有摄魂之音如惊雷炸响,云练身形骤僵,一时手足俱麻,动弹不得。傅拙则猛然从地面弹起,身形裹带风雷,向少年背后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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