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缚茧(上)(1/2)
怦咚、怦咚……
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回荡在密闭的室内,沉郁如擂鼓,像是灵魂在地狱里受尽折磨而发出的嘶嚎。
云练剧烈喘息着,眼珠涨得血红。如果说傅拙的陷害只是令他心中恼怒,那么焚无天临去时的那一瞥,则真正让他打心底里生出暴戾之情。
他固然阅历不深,不通世故,可如此明显的杀机,错非他是个瞎子,又怎会看不出来?
昔日一晤,他自认与焚无天相谈甚欢,亦觉其人固然城府深沉,本性却疏狂豪迈,不同俗流,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可云练断不曾料到,彼此再见之日,他竟成了谋财害命的“凶手”,对方则是苦主,而因为奸人使坏,焚无天居然不顾昔日情谊,真正对他动了杀心!
故而他委屈、他怨、他恨,而无论委屈怨怼仇恨,对人心的摧残,皆远甚于愤怒。
强烈的阴暗情绪在体内堆积,熬成毒素,火一般灼烧着心志。他突然一声怒吼,握拳挥出,狠狠砸向墙上那个怪异兽头。
咣!
巨响声中,云练脚下一踉,不由倒退两步。兽头则纹丝不动,少年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打将上去,竟连半个浅印也未留下。
钻心的剧痛从五指传来,却不曾稍挫他的意志,反如火上浇油,更激发出他骨子潜伏的狂性。云练赤着眼珠,疯了似的一拳拳轰出,囚室内咣当之声一时不绝,很快就有血珠飞溅,地上、墙上、脸上,各到各处,触目惊心。
心头毒火一起,便难以止熄。他本非暴戾之人,剑诀中亦有炼化戾气的法门,多年修行,静养功夫已非同小可。可就算剑诀中的化解法门再是高妙,也不可能使戾气凭空消散,而是将其以秘法炼入剑煞之中,倍增仙剑威力——这也是此法本来目的所在。
是以云练平素心境越是平和,修成的剑煞便越是凌厉——剑乃凶器,剑道亦是杀伐之道,若是以通明剑心驾驭,即可使他发挥出远超侪辈的战力;可一旦心境失衡,尤其是如今这般的剧烈震荡,反噬之大,亦足以令他心情大变、理智尽丧。
换言之,走火入魔是也。
近乎癫狂的发泄之举持续了少半刻钟,云练终似精疲力竭般瘫软在地。此时此刻,那颗兽首上已满是血拳印,他头脸上也已溅满血珠肉沫,双手更是近乎破烂,伤口处甚可见得森森白骨!然而无论这景象再是惨烈,比起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幽昧血光,都要相形见绌。
那里面,属于人的性灵之光已近乎泯灭,种种阴暗情绪就像血海中的浊浪,那线清明之光则是最后一块礁岩,在血海中载沉载浮,随时都有可能没顶。
心神乱,则精气逆,同时会生出魔头,噬精盗元,以肥自身,从心壤上滋生出最阴暗的自我,反客为主,形成几近“夺舍”的绝杀之局。仅此一记震荡,他心神便已失守,阴暗情绪成了心魔生长的“养分”,一瞬之间,他一身精元便少说散失了三成。强烈的虚弱贯穿身心,雪上加霜,当即将他的意识从似昏似醒间打落,坠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在这里,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就像是揽镜自照,镜中人无论形体容貌莫不与他完全相同。有那么一刻,云练真以为那就是他。但他旋即发觉,那人与他终究是不同的,无论形容气息多么相似乃至完全相同,只那人一双眼睛,就足以将彼此彻底区分开来。
那是一双血色的瞳,凶狠、暴戾、残忍,一切与之相关的负面情绪,都能够在里面找到。
云练心下一悸,如此景象,无疑会勾起某些记忆。可当时他是在九剑仙府中面对逝泓剑灵,而如今,明明是同样的眼睛,拥有者为何会是另一个自己?
他已无暇想了。只因下一刻,那人眼神突然有了焦点,直勾勾向他盯来。那双血瞳中倒映出他的模样,他的身躯同步显化,躯体、四肢、头颅五官,乃至绞缠在他腕足之上、儿臂粗细的锁链,并狰狞丑陋的冷酷兽头。
下意识挣扎,铁索却缠得极紧,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声,手足俱难动弹。此时那人突然走近,云练抬头,沉声道:“你是何人?”
“我?”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我就是你啊。”
此言着实荒唐,云练却不曾驳斥,只再问道:“这里又是哪里?”
那人微微一笑,双臂张开,做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动作:“你的心里啊。”
云练眼神微烁:“心魔?”
“不,我说了,我就是你。”
那人笑容深邃,眼底幽光闪烁,透出摄人心魄的魔力:“凡事皆有两面,亦即阴阳之分,我是你,你也是我,你我互为表里。”
云练心神一晃,明明觉得此言颇多谬误,心中却仍接受了这一说法,下意识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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