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上）（2/2）

云练霍然睁目，眼底星雾氤氲，映出片片银色。既而他身形下挫，全不借力便折返直下，仙剑反射出尖锐的寒光，笔直迎向疾抓而来的利爪！

一片阴影掠过。

少年直坠而下的身形陡然一停，那片阴影便堪堪贴着他脸面掠过。阴影过处，云练额角垂落的发丝无声断裂，缓缓飘向地面。

云练神色不动，心下则暗叫好险。敌人对人心之把握堪称绝妙，竟能在不经意间激起他心中怒意，令他心绪不稳，险些伤在这一记伺机而发的影刀之下。

他抬掌往虚空一按，就此尽消坠势，飘身后退。眼前这伙人马来路不明，暂不知底细如何，与其直接硬碰硬拼上一场，不如稍事观察，伺机脱身……

一根墨线飞来。

墨线是从十里开外的一处山头射出，借以夜色掩护，在空中无声滑行，其内更蕴符箓灵光，篆刻了数个隐匿法阵，就算修士以神识查探，等闲亦难以发现。

就是这么根五感难辨、神识不察的墨线，从远方山头射来，数息间跨越十里长途，目标直指正自飘身飞退的少年！

云练耳根微动，似有所觉，然则墨线来势实在隐秘，微弱的破空声混在山崖外飒飒的风间，几无可能被耳朵捕捉；而当他真正分辨出彼此间的区别、隐约感知到危险时，墨线已悄然欺近他身后三尺，隐藏其中的杀机凶意陡然爆发，就像一头猛兽，在潜伏得足够近之后，终于露出锋利的爪牙！

在这暴起的杀机面前，什么护身剑煞罡气，尽如薄纸一般，转瞬便给撕裂。相比之下，先前那一爪威力固然非小，然则攻势未至而杀机先泄，轻易就给人摸清来路轨迹，两者实不在同一层次。

是以直至墨线洞穿罡煞，云练也未及运剑护身，只来得及侧身一让，勉强挪开心脏要害，那根墨线便将他当胸贯穿，前端直射入夜深处，也不知延长几何。

云练忍不住呛出一口鲜血，就见不远处阴影分离，两个黑衣蒙面、连双眼也不外露的人现出身来，分从左右包抄而至。

铮！——

清越悠扬的剑鸣声中，云练体内忽有光华亮起，通络周身，几如天人。万千星尘凝就根根长索，在他身外缠绕如茧，每一片星雾、每一缕光丝，俱是无坚不摧的剑气！

那根墨色长线当即断作两截，云练握住前半段，在飙射的血箭中将其拔出，与此同时又有剑气风暴轰然爆发，那两人方近得他身外十丈，就有无穷剑气纵横袭来，未满一息便周身浴血，极其狼狈地向外跌出。

云练已尽成银白的瞳眸左右一扫，几难抑心中杀机，提剑欲斩。但旋即就有一声长啸自后方遥遥传来，音浪雄浑澎湃，如深海怒潮，即便隔了十里，仍有无可阻挡之势。

他终究未下杀手，以手抚胸，就此收敛气息，悄然远遁。

也就是几个呼吸功天，发啸者已至此方山崖，同样是个黑衣蒙面的。会此时倒地二人挣扎爬起，便向他艰难行礼：“副宗主……”

“罢。”

来人抬抬手，沉声道：“我尚且留他不住，你俩失手也不足为奇。此人明面上虽只是还丹境，一身修为却着实不凡。这两日候下来，今夜可谓最佳时机，却不想仍是给他走脱。”

说罢一招手，地上被少年随手丢弃的黑线便飞入他手中，原来是根小指粗细的锁链。他看了看其上光滑无比的切口，蓦地一口鲜血吐出。

同伴俱是大惊，只他不动声色，抬手拭去唇角血迹，冷笑道：“好利的剑！”

已是破晓时分。

云练猛地坐倒在地，移开捂住伤口的手，见得一手鲜血淋漓，又见胸口处伤势难好，隐有溃烂之势，不由冷哼出声。

这已是他近一年来吃过最大的亏。

那三人修为俱不出众，只第三人深浅难测，却也绝非他近来所遇最强者。偏偏他们偷袭的时机无可挑剔，正卡在他心神松懈之际，再有后续重重陷阱、步步杀机，借他心神变化趁虚而入，称一句合作无间亦不为过，着实令他开了眼界。

云练深吸口气，将回元丹碾碎，小心敷在伤处。伤口内黑气缠绕，如有灵性，触及药粉，便是滋滋有声。少年剑眉微皱，终却一声不吭，忍痛将药粉抹完。

回元丹药效灵验，尤其他如今修为日长，敷药时更以真元辅助，炼化附着在伤口上的异种真元，一撮药粉抹完，原本顽固不散的黑气已消散泰半，仅存的丝缕也在伤口周围亮起的淡淡荧光中渐渐湮灭。

云练依样画瓢，将后背处亦处理妥帖，取出绷带缠了。做完这些，他不由长出口气，抹了把额头虚汗。

他伤得真个不轻，胸膛被一击贯穿，大部分伤势其实都在体内。虽说其中附着的真元已被驱散，肉身的伤势却非简简单单就能痊愈，少说也需十日静养。这期间状态不济，真遇上棘手的大敌，还不知要如何倒霉。

云练整罢衣衫，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低骂：“他奶奶的，休教我再瞧见你们，不然定斩不赦！”

这句话是他偶然间从某个散修处听来，只觉俗得极妙，见猎心喜之下学会记住，此时骂出，心头积郁当即骤减。

便在此时，一声微响。

仿佛风吟，又似水响，轻微的几不可闻，换作旁人，就算听见也不会留意。云练神色却是微变。凭借过人的灵觉，以及彼此间曾有过的“交流”，他甚至已在脑中勾勒出其人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