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上）（1/2）

是夜月朗星稀，夜凉如水。

林海是多雨的，故而多云，今夜亦不例外。只是当明月冲破云海，照耀天地，天上便再无一丝薄云阻挡，使那万顷月光得以倾泻世间，将漫山遍野尽裹银装。

这是个难得的好风月，尤其是在东南林海。因此尽管身陷困境，身后不知缀着多少头鬣狗，云练仍选了一处上好所在，以为赏月之用。

夜风轻徐，撩动发丝。云练仰面躺着，头枕双臂，任思绪空置，心神浸入难得的安宁之中，两天以来被追杀的疲倦憋闷，由是稍有缓解。

这两天来，他着实体验到了何谓众矢之的。他身怀云雾石的消息经有心人推波助澜，已在东南林海这一隅掀起惊涛骇浪；震荡的余波更不平息，层层扩散，使左近千里亦为之动荡。数千里的广阔地域又会有多少人？纵然修为参差不齐，多半只有凑热闹的份，但余下那些，却都是他无法轻忽的威胁。

他到底修行年浅，经历不足，藏匿行迹的法门固然高明，却难活学活用，不少地方不免有照本宣科之嫌，因此屡屡被人追及。其中多为还丹上境，也有初晋还丹的，他并不在意，草草应付几下便寻机脱身；却也有化婴高人，临阵相遇，自免不去一番苦战。

今非昔比，往日必须与人联手方可抗衡的强敌，云练已可独身应付，虽难做到战而胜之，全身自保却是无碍。故而连场恶战下来，云练真元虽消耗得厉害，却也未落下伤根，不会再动摇根本，需以灵丹续命。

云练轻呼口气，仰望夜穹的目光重新有了焦点。

他在此也非单纯为了“赏月”。《天剑真诀》统御诸天星力，何处星力繁盛，于修炼便越是便利。此地风月宜人，实乃星力浓郁形诸于外之表征，身处此间，恢复元气当然事半功倍。

云练双手搭棚，在眼前前后移动，透过手势，观察天际月轮。

在外越久，他便越发感到云空山的特殊。倘在山上，夜间从来都是无云的，更不会有雨，每逢夜里，抬头望天，所见者永远是繁星皓月的星空。彼时他年少无知，只道夜里是不会下雨的；如今方知那实是掌教真人以绝大神通接引星力，浑化一域，使神霄峰周遭千里天域更趋近域外星空，以便宗内弟子修行。

最显眼处便是太阴星的大小。云练通过这一略带孩子气的举动观察，或曰比较，于神霄峰上观月，比之此地足足大了一倍不止。

又想到于九剑仙府中所见的巨大似月星辰，那是什么？为何从未在书中见过？要说那便是太阴星，天地间又何尝有过此等巨星？

云练敲敲额头，收住思绪，翻身而起。经过半夜修养，他身上积日的疲倦已消除少半，眼下精神抖擞，自觉就算再遇强敌，也能与之大战个三百回合。

……不来当然最好。

他又抬头望天，沉默半晌，止一声轻叹。

已过去三天了，青阳子的遗嘱依旧全无线索，只能从他仓促嘱咐推断，对方距此或不甚远。但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全无根据不说，“不甚远”又是怎样一个概念？他不擅推衍之术，欲在千里之地找到目标，实不啻于大海捞针。

“啊呀呀……”

云练忍不住揪住头发，胡乱揉了两下，末了却是哎哟一声，心念动处，一面水镜凭空凝结，就此对着水镜整理仪容，直把每根发丝都收拾妥贴才罢。

此时他突然愣住。记得从前，他并非如此在乎仪表之人……

心绪跳转只在刹那，所生的涟漪却不会立刻平息，在心湖中层层扩散，牵动记忆，似回旧时。

有彩衣如蝶，浮现眼前。似是察觉他的目光，那人翩然回首，嫣然一笑：“公子。”

云练为之沉默，重新躺下，只觉心中沉郁，不禁长叹一息。

静。

突如其来的静。

在云练感知中，周遭一切皆在此刻静止，飞逝的云、盘旋的风、流荡的光、乃至草间低弱的虫吟，莫不定格消散，只一线寒流从脊心升起，令他心中骤悸，周身寒毛瞬间倒竖！

云练双膝不动，足下已涌起如潮白光，承载他升空而起，一飞冲天！

锵的一声，五根利爪从地底冲出，堪堪擦着他足底合拢。坚硬的山石在这手爪里直似朽土一般，微一用力，就碎成无数，化烟崩散。

手爪既而更不停留，毒龙般从地下飞出，五爪尖锋寒光闪烁，直取半空中的少年！

云练惊魂甫定，余光掠见此景，眼角不觉一抽。对方攻势狠辣如斯，俨然是打的将他毙杀当场的主意。此前他不是没遇过欲夺云雾石的散修，但出手便如此凶狂的，却也少有。

云练心底怒意涌现。

观其人出手，固然占了快、猛二字，然而论灵巧变化，分明有所欠缺。就此看来，偷袭之人境界未必比他更高，而念及其散修身份，这份修为还得打个折扣。

见多了还丹上境乃至化婴，云练的眼界自也水涨船高，虽不至于目中无人，等闲还丹却也实不被他放在眼里。如此人这般，不掂量掂量自家份量就欲图染指云雾石的……

真道你家小爷好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