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红颜（上）（1/2）

“青姨唤我？”

厢房中，云练正品读一卷《清平志》，闻言微讶释卷，确认道。

眉清目秀的侍婢微垂下头，恭声道：“是。”

“什么时候？”

“族长说，云公子何时得闲何时去便是。”

云练若有所思地点头，见她依旧半蹲着身，状甚辛苦，不由便笑：“不必如此拘礼，且起来说话。”

“公子乃族里贵客，兰芷既得族长委以重任，自不敢稍有懈怠。”

侍婢柔声回应，倒也站了起来，问：“公子可是即刻启程？”

云练点点头，道一声：“有劳姑娘带路了。”便随兰芷出了院落，向青尘所在行去。

其时，离云练来到青丘已有月余，秋意渐寒，晚秋的萧瑟渐渐渗及谷中。放眼望去，火红的枫林漫山遍野，如一团燃云笼罩山谷，其外另有青黄二色，以为点缀，为这幅绚烂图景增光添彩。

云练的伤势也在这难得的宁静时光里渐渐恢复，及至今日，体内后患已经清除，只待将养内伤，温养真元便是。

而在此期间，苏玲仙日日皆来寻他，邀他游山玩水，优游卒岁。他没有一回拒绝，尽都遂了她意，连耽误养伤亦无所谓。彼此关系，似乎越发亲密无间，在外人看来，直似神仙眷侣一般。

可又有谁知，那被强颜欢笑所掩饰的忧伤？

想到沉重处，云练不由抿唇。眼下他伤势将愈，再留亦无借口，或许真到了别离的时候了吧……

“嗳，那边那位，岂不是云公子？”

忽听一声招呼，云练循声望去，只见一娇艳美人儿袅袅而来。女子一袭水绿衣裳，绣以繁复花纹，头簪一支金缕描朱步摇，身段玲珑，颜色实不逊苏玲仙几分。

云练对此姝薄有印象，知她名唤白秋容，算是青丘白氏一脉嫡系，在谷中地位不低，可谓千金之女，这些时日偶尔会来拜访，倒还惹得苏玲仙吃了不轻的醋。

青丘民风旷达，族人多不比人矜持，近日来他已深有体会，此番“偶遇”自也视若等闲。但他早惹了一身风流孽债，断不愿再与任何人有所纠缠，便停下脚步，温和、客气而疏离地道：“白姑娘安好。”

白秋容眼波流转，扫过前边婢子，微笑道：“是兰芷啊……两位这是去哪？”

兰芷凤目微眯，挑起一丝笑意，道：“族长请云公子一晤，命我前来相邀。秋容你若有事，何不押后再说，否则族长怪罪下来，姐姐可消受不起呢。”

听她话里隐隐带刺，白秋容神色立时微僵。她固然对少年有所企图，且自诩为众族人间最有希望者，却也不能罔顾族长之命，此时无可奈何，唯有将似水明眸望向少年。

云练心下暗笑兰芷狐假虎威，却未拆穿，乐得借此摆脱纠缠：“青姨确有要事相商，恕云某不能久留，就此别过，容待后会。”

言罢一拱手，向兰芷递去一个颜色，就此飘然而去，留白秋容恨恨原地，将衣摆绞作一团。

两人脚程皆快，过不片刻，已将白秋容甩得没影。兰芷笑道：“云公子好人缘哟。”

言中调侃之意不加掩饰，云练不由一窘。但他早非轻易脸红的毛头小子，只笑道：“兰芷姑娘说笑了。”

兰芷回眸而笑：“我可是认真的呢。公子人才拔萃，气度非凡，更难得的是身世渊源、前途无量，但凡女子，又有哪个不动心呢？故而一月以来，公子门庭访客络绎不绝，实乃寻常事也。”

说着明眸漾波，似也有莫测深意。云练浑若不觉，依旧微笑：“情字贵在长久，一见身误，未必就是好事。”

此言有感而发，情真意切处，端的是动人肝肠。兰芷微微一怔，玩味地瞧了少年一眼，道：“公子似对此有所体会？”

“痴人妄语罢了，做不得真，姑娘不必在意。”

云练笑笑闭口，不再作声。兰芷亦是个有眼色的，见状同样收声，只默默在前引路。

青尘身为青丘之主，所居之地却与他人不同。这个“不同”非是指她喜爱铺排，而是言其偏好清净，特别在山谷边缘一处飞瀑外筑屋。

而兰芷虽是侍婢身份，但她既奉青尘之命伺候云练，等如是族长心腹，地位在族里实也不俗，亦有与之相匹的修为，此时将少他引至崖边，即凌空步虚，冉冉飞举。

云练随之登空，同样入了崖边那座凌空孤悬的阁楼。

阁楼上下两层，内部装饰颇为简朴，沿袭了青丘崇尚自然的传统，家具多以藤制，间缀锦簇花团，望之有清新之气，极为赏心悦目。

“公子请。”

兰芷再行一礼，即侍立一旁，裹足不前。云练道声“有劳”，径直走上楼去。

青尘正在书房，出乎意料的是，苏玲仙竟然也在。

月余相处，二姝间的隔阂已在青尘刻意为之之下消除不少，虽说仍不比寻常姨侄亲近，至少不会再尴尬冷场。

“阿练来了。”

青尘见云练到来，当下起身招呼，信手倒了盏茶。后者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怎敢劳动青姨。”

青尘微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来，坐。”

云练依言坐了，倏觉何处不妥，回眸即见苏玲仙正定定望来，眼神颇值玩味。蓦地醒觉她今日反常地安静，并未如往常般粘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