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殇（上）（2/2）

“族老有说从轻发落的，也有说严惩不贷的，人数各半，始终争持不下。吵得久了，大伙也烦了，就来问我，要我这新晋族长一言而决。

“所以说嫉妒之心真真是极可怕的。我尚未原谅他俩，便要求依照律令，一丝不苟地执行。你爹娘因此被逐出宗族，连宗谱里的名字也被勾销，就像是青丘从未有过这两个人一样。”

青尘眼底浮现一丝哀伤，语中亦带出了挥之不去的悲痛：“后来的事想必你俱已知晓。当时九霄剑宗开派，你爹娘尽皆丧命，我以为你亦遇难，总算老天开眼，让你得以幸存。”

“是我对不起你们。若非我当时心中妒恨，坚持要清理门户，你爹娘也不会最终遇难……可叹我当年一直未悟，以为那原本是我的，是小妹从我身边抢走了你爹。其实感情之事又何来先来后到？所有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又有何资格怨她横刀夺爱、恨他始乱终弃？只可惜我懂得太晚，余给我的，唯有后悔。”

“这便是昔年之事的全部了。”

青尘低头望她，目光幽幽，语气亦哀凉悲痛：“我据实相告，只为让你得知自家身世，并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对不起你爹娘，不愿再对你不起，只要你愿意回来，我定会在族谱里补上你三人的名字。仙儿……容青姨唤你声仙儿，回家好么？让我有机会弥补当年之过。”

青尘殷切的面容徐徐淡去，苏玲仙手扶花枝，不禁叹息。

她本不知父母身世尚有如此曲折，虽说回返青丘并非自愿，心底却终有一线期待，期待与族人团聚，不必再孤零漂泊，却没想到会从青尘口中听到这等往事。

她是明白事理的，知晓若青尘所言非虚，此事过错并不在她。而她心中亦有直觉，直觉青尘并未骗她，一字一句均是实话。

然则情理岂可混为一谈？她落得这般身世，多少和青尘有关，欲消除芥蒂，又岂是朝夕间事？

苏玲仙垂头丧气地一扭身，秋千就咿咿呀呀地摆荡起来。她心知此次必将留在青丘，无论情愿与否，都得接受青尘，只因心中有怨，方在此自寻烦恼，闷闷不乐。

有念及此，她心里更是委屈难过，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她急忙揩去眼泪，骂道：“苏玲仙，你这个爱哭鬼，遇到点事儿就哭、哭、哭！哭有什么用？眼泪能让他回心转意吗？”

骂完便是沉默。苏玲仙仰起头，透过不甚稠密的叶荫望向远方。

远处山色如黛，几多妩媚。青丘的景色乃她平生仅见之秀美，见惯了云空山的险拔高峻，她还是更喜这青山绿水。且此地远避世外，罕有纷争，若择此终老，她余生定会是安宁平静的，于她而言，这已是曾经的梦寐以求。

可为何还在怕？怕什么从手心溜走，再难挽回。

不远处人影隐现，依稀是抹白衣。苏玲仙妙目一睁，倏乎从秋千上跃下，飞身掠去：“公子……”

话半声息俱没。林中人受惊倒退，尔后微羞一笑，向她招呼：“啊，你好，我叫白、白芷。”

九尾一族皆是绝色，眼前此人虽说面生，然则剑眉星目，白衣修身，亦是一翩翩美少年。苏玲仙却大失所望，立马懒了声色：“何事？”

白芷有些羞涩地笑笑，道：“只是听说族里来了新人，就过来看看，还不知道姑娘名……”

苏玲仙不耐烦地挥手：“原来如此，那如今既已见到，你是不是该走了？”

白芷不曾想她如此直接，最后一字直接哽在喉头，欲出不得，好生难受。他咳了一声，作揖道：“那便不打扰姑娘了，白芷告辞。”

苏玲仙此时已然转身，闻言只是摆手。白芷苦笑一下，唯有转身离去。

哪想未出两步，林间倏又转出一人，刚巧与他照面。白芷微微一怔，正觉此人颇为面生，那人已微笑着走近，向他点头致意，即又同他擦肩而过，向前去了。

身后脚步徐缓，渐行渐近。苏玲仙恼怒地一跺脚，回身道：“你怎又回……”

一言未尽，人已愣在原地。听他轻笑一声：“怎么，我不能来么？”

林间阴影错落，萦有薄雾。阳光透过疏密不一的林叶照下，形成一束束斜切的光柱，穿插在浮动的尘埃之间。白衣的少年从林间徐徐步出，脚下是踩碎落叶发出的细碎声响，肩头尚覆了数片凋落的红枫，就像披了一肩火红的山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