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问（上）（2/2）

刀光瞬息而至。

天地仿佛一静。

宏大的震荡轰然扩散，漫天阴云一瞬消散，被那飓风乱流绞散成空，重现出星月悬照的夜空。而转眼间，阴气滚滚围聚而来，再度将此地封锁笼罩。

白骨高座上，燕无敌提刀俯瞰，森冷的目光扫视战场，欲寻出对方身影。方才阴云消散，等若他辛苦构造的领域毁坏，虽说只是瞬息间事，却也影响了他的感知，令他暂时失去了那双男女的踪迹。

然则他搜索一刻，也未能从渐渐平息的元气乱流中发现对方身影，眉头不由一皱，暗忖莫非自己收力不足，一刀将两人打杀了？

因顾忌那少年阳寿未尽，在他舍身替狐女挡刀时，他及时收了三分力，依对方先前表现来说，该是恰好令其重伤难起才是。届时他擒杀狐女，拘魂复命，也就再无阻挠。然他却不料自己竟会失手。

若真杀了……

燕无敌眉头再皱，略感为难。他此行乃奉命而来，依冥府律令，断不可害他人性命，否则不但真君之位难保，甚或会被投入狱中，听候发落。

燕无敌沉吟片刻，终一挥手，命左右前去察看。若那人只是重伤，自然再好不过，把狐女魂魄拘走便是；若他俩俱已丧命，好歹将魂魄拘回，也算将功折罪。

两团黑气从白骨座中飞出，化为牛头马面拘魂二使，一持链枷，一持镣铐，向战场中心落去。

寒光乍现。

两头鬼役就此被一剑斩首，无头的身躯尚未仆倒，已然化烟消散。剑光更不停留，当空一记跳转，直取燕无敌眉心！

燕无敌凤目微眯。

此剑灵动无拘，内蕴剑意灵犀通透，仿佛不受任何限制，却又因其纯粹，愈显锋锐，令他也隐约感到一丝危险。

这本是无可能之事。他已证道长生，就算跨界而来，须折去半数修为，也堪与等闲化婴上境仿佛，实要高出对方一个境界。那人何德何能，受他一刀不但不死，尚有余力反击？

燕无敌随即震怒。

此拘魂二使不比寻常阴卒灵智全无、纯由阴气凝聚，乃真正在冥府享有司职的鬼仙，道行固然不深，职务却繁重要紧，不可或缺，他帐下亦仅此两头而已，如今却给人一剑尽诛，怎不教他怒发如狂？

说到底，他还是对云练心存轻视，认为以其修为，受他一刀非死即伤，何尝料到其人仍有一战之力？

燕无敌眼中杀机一闪，半空即起一声闷爆，那道剑光竟被生生定格半空，逐渐剥离、还原，现出云苏二人的身影。

云练眼底分明也存了讶意，却未惊惶，见真君视线投注，便即回以一笑：“真君好重的刀。”

此言何其诛心！燕无敌眼中杀意凝聚，于深灰中更透一点妖异朱红，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凶戾与疯狂！

他乃冥府真君，常年率军与九幽群魔交战，司职等如凡间将领，一生中大小战事经历不知凡几。想那九幽妖鬼俱为凶残魔物，他能诛而杀之，炼就的杀气自也是狠辣绝伦。然亦因此，他从未遇过如少年这般牙尖嘴利者，此时受其言语撩拨，心中忍不住涌起片片杀机，一身修为无所保留地释放，漫天阴云都为之徐徐旋转，降下沉凝恐怖的威压。

但燕无敌随即就是凛然。他修为高绝，自有匹配道心，怒意方起即警醒过来，心知少年所言乃欲乱他心神，又哪肯让他得逞？当下按捺怒气，任杀意蔓延全身，贯穿每一寸魂体气脉，只从胸中提起一线残酷，狞声道：“找死！”

逐着杀机四溢的“死”字尾音，苍白骨火再度灼燃，一匹刀光撕裂长空，搅动四方风翔云动，向两人当头劈下！

“公子！”苏玲仙花容惨淡，暗拽少年衣袖。

他人不知云练现状如何，她又岂会不知？鬼将修为远在少年之上，之前一刀虽受诸多限制，威力远不及全盛之时，亦堪比等闲化婴之辈全力一击，休看他接得轻松，暗地里却伤得不浅，嘴角已偷偷流下血来。

而眼下这刀分明更比先前强横三分，料是鬼将一击无功，心中动怒，势要在下一刀中见出分晓。以云练之能，接下一刀已是勉强，再拼一合焉得不伤？

“慌什么！”

云练低喝一声，拂袖甩开她手，一展剑光，仙剑即如电逝长空，端正迎上刀光！

惨白骨火一息暴涨，瞬间吞尽百丈方圆。两人飞身从火海边缘退出，沿途白焰飞溅四散，又如附骨之疽蜂拥聚拢，在两人身外三尺处不得寸进，就簇成一枚巨大的白色火球。

火球突然缩敛，尔后轰然炸开，有如天女散花，白絮纷扬。二人现出身来，云练即一揩唇角鲜血，淡淡道：“看来三界壁障，贯通不难，越界所受的压制却是非小，否则以真君修为，不至于连出两刀犹奈不何我。”

燕无敌神色愈发冰冷，却未再怒，反而道：“以还丹修为硬抗本真君两刀不死，的确不凡，换在别处，我当放你二人一条生路！只可惜我奉命而来，就算不择手段，也必须回去复命，更别说只是以大欺小。

“你能抗我两刀，那么三刀、四刀又如何？如今你等上天入地求告无门，妖狐的命，本真君是收定了！”

冷酷至乎残酷的宣告中，燕无敌手起刀落，苍白骨火轰然漫涨，刹那间侵吞二人全部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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