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问(中)(1/2)
中州与徐州交界处,有青牢之山横卧南北,绵绵延延,举世无双。
不同于兖、冀、青州险峰林立、根根插天,中、徐二州罕见千丈高峰,山势却雄浑苍茫,同样极富气势。青牢山作为二州地脉汇聚之心,自也不会例外,其地势连绵,峰峦叠嶂,蔚然有苍雄气象。
但凡事总有例外,青牢山内,同样有清秀灵山。
此地与青牢山脉整体的恢弘雄伟不同,多为低矮小丘,偶有高峰,亦不过千尺。一座座山丘起伏平缓,彼此连缀,宛如一道天然的翡翠屏障,阻挡一切天灾人祸,守护着中央一座小小的山谷。
正当夜里,谷中景色不比白日妩媚,却更多了三分清幽。看不见蜂飞蝶舞、流连花丛,同样有清歌薄雾、徘徊树下。款款碧水从谷外流入,蜿蜒绕谷而出,处处可见自地底喷射向天空的喷泉,滚烫的泉水落地以后,汇聚于泉眼周围的土坑,日久天长便成了一座座温泉。
一座座木屋错落有致地修建在山谷腹地,缀以青藤装饰,不染尘世喧嚣奢华,唯余淡雅隽永的自然气息;偶见屋中灯光如豆,就有温馨弥漫,暖人心脾。
此地似已是文人笔下最美的世外桃源,没有纷争,没有混乱,只有安详。
就在山谷边缘,有一处断崖飞瀑。在笔直垂落的瀑布一旁,凌空悬出一间极精致的阁楼。怒放的海棠花缀成窗帘,挂落下来,悄掩阁中油灯暖黄。
阁楼之中另无长物,唯有一张宽大而柔软的藤床,垂下的藤蔓上点缀着娇小白花,绽放出缕缕清香,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使人不知不觉忘尽烦恼,再无心忧。
阁中气氛淡薄而高远,清新而脱俗,然而真正让阁楼变得不似人间的,却还是藤床之上,那静静侧卧的女子。
女子一袭白衣,衣襟领口处绣着繁复花纹,黑绸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肩上,显出几分慵懒随性。那张不属凡尘的娇颜之上嘴角微勾,噙着一丝浅笑,乍看宛如冰仙妃子般圣洁;然则细细再看,方见她眉骨轮廓处所透的,竟是入骨三分的……
媚。
眼波流动间,就带出了万千风情,那一双弯月般的黛眉如若皱起,怕要让天下男子都伤透了心!
她就这么懒懒躺着,注视墙上灯火簇然,久久不言不动。摇曳的灯火倒映在那镜湖般的明眸深处,将她一切心事深藏,有种失之真切的迷离之美。
终是有一声叹息,从那两瓣朱唇间滑落。女子坐将起身,舒展娇躯,简约得体的衣裙恰将她身材尽数勾勒,刹那风情,已不足以用言语形容。
她的两弯黛眉轻轻蹙着,微微侧头,像是在聆听什么,表情起先疑惑,既而惊讶,最后则是七分喜悦中夹杂三分哀伤。那一瞬的风情,直是我见犹怜。
这一种媚、这一种美,已超乎性别,驾凌种族。
女子随即一拂袖袍,长身而起,一团云雾在她脚底氤氲而生,载起她纤细单薄、宛如纸片轻盈的身子,似徐实疾地飘出阁楼,倏乎消失在天的尽头。
◇◇◇◇◇◇◇◇◇◇◇◇◇
仙剑长刀一触即分,长刀猛地一记摆荡,牵动风虎云龙咆哮相从,携以愈渐强盛之威追击而下;剑光却似后力不济,嘶啸着还待飞动,忽却一闪而灭,重化为斩空剑之形,弹旋而落。
云练勉强接住仙剑,忍不住以手抚胸,呕出一口鲜血。然则情势危急,断不容他回元运气,他便强催已跌至谷底的真元,闪身挡在苏玲仙身前。
刀光乍亮,映出少年神容,凄红的颜色触目惊心,他的脸色乃比骨焰更甚的惨白。可他眼中神光却凝定如初,未因周身伤势之重、所处环境之绝而稍有动摇。
苏玲仙早已泣不成声。云练同燕无敌每拼一回剑、每呕一口血,都像是一把利剑深深刺进她心脏,令她心痛如绞,泪如雨下。
诚然她希望他可以为她去死,却绝不愿他真正因她而死。看着他殊死而战,只为从鬼将刀下为她揽下一线生机,苏玲仙心里就阵阵抽痛,从未像此刻般痛恨自己,恨自己庸碌无为,从相识起便一直是他的拖累。可是她又能如何?
且不说少年一直不让她插手,以她现今修为,与燕无敌正面交锋,实不啻于以卵击石。若非他拼命护持,她此刻伤势绝不会比他稍轻,又岂还会是囫囵完好的模样?
他的伤势因此更重。
“公子!”
苏玲仙再唤,话落却以手掩口,死命按住将将溢出的悲声。她想不顾一切去拥抱他,但此刻他周身真元如沸,她的手方触及他衣袂,立即一阵麻木,给震得向外弹开。
刀光终于落下,短短瞬间,却好似过了十年那样长久。云练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刀,二十,抑或三十?亦不知自己究竟还能接下几刀,只依着之前的惯性横剑、格挡。
惨厉白光中,一物倏尔从中射出,半截没入土里。既而两道人影先后飞出,直落去百步开外,方才颓然坠地。
云练挣扎两下,以掌撑地,艰难而缓慢地支起身子。此时他浑身一颤,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泄了气儿的身躯微晃,终还是不支倒地。
体内痛苦阵阵袭来,每一寸经脉皆尽辣痛如烧,更有阴寒之气四处游走,侵损肺腑,何处防护不周,便往何处攻去,销精蚀元,歹毒非常。他的意识甚至都因而模糊起来。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与他相握。
那只手纤柔、滑腻,且骨肉匀称,只凭触感,即可知定是极美的。它是冷的,冰凉冰凉,触之即有丝丝冷意映入灵台,驱散布满灵台的大雾,使他的意识重归清醒。
云练张开双眼。
入眼处,玉手纤纤,欺霜胜雪,虽沾了些许尘土,却仍可见出果真是极美的。云练再将视线上移,触及的,则是一泓寒潭、两汪秋水。
那双眸子婆娑含泪,眼眶已经红肿,布满了哀伤凄凉,那满蓄的情意就像最深的泥沼,牵引他视线,无可逆转地深陷。
她同样伏在地上,与他间隔三尺,正挣扎着伸出手来,与他十指勾搭、交缠、扣锁。她就凭借彼此间这点微不足道的牵绊,拼尽全力蠕动身躯,试图靠他近些、再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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