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并肩（下）（2/2）

一道玄异之力倏尔扫过全场，少女心有所感，回眸瞥去，但见少年一身长衣似血，那血色竟似还在隐隐流动，刺目而狰狞，弥漫出阵阵凶意煞气。

她岂会看不出他真元已尽？之所以扶他起来，只是不愿见他就这么躺着等死。她心知自己伤他多重，他能够支撑至今，已然出乎她意料，又哪里还能奢求其他？

可他眼下分明重新有了气力。那气力却好生古怪，既非真元，也非灵力，更像是……

煞气。

她不知他道法来历若何，只知多与星力有关，而周天星力各异，其中也不乏凶星之属。他如此状态，多半与以秘法勾通九天、接引凶星之力有关。只是这等强催潜能的秘法反噬皆尽不小，以他如今状态，当真支撑得住么？

然她生性淡漠，就算对他心怀歉疚，所谓的关心也至此而终。她抬肘一格，架开尸傀攻来的手爪，另一手轻飘飘递出，悄然印上银尸胸口。这轻若鸿毛的一掌竟似山重，听得一阵骨裂声响，银尸整个胸口尽都坍塌，轰雷般倒飞而出，直撞坍一面尸墙方停。

转眼间，银尸已五去其三，去者重回战局尚需有时。她金红燃烧的瞳眸一扫，即把袖袍一卷，骈两指如剑刺出，击向其一咽喉。

剩下两头尸傀全不知惧为何物，依旧嘶吼不止，向她扑来。

孰料她方飞身而出，后背伤处突然一痛，一片麻木从伤处飞速向四周扩散，所过处真元如雪遇骄阳，顷刻间消散殆尽。

值此关键时刻，这一惊真当非小！但她很快连惊愕的力气也没了。那麻木感觉延至丹田，倏化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痛，她只来得及惨哼一声，意识已尽被那直入魂髓的痛楚填满，只凭直觉抬臂一格，勉强挡住银尸势大力沉的一拳，臂骨已喀嚓一声，干脆利落地断作两截。

她忍不住又喷一口鲜血，娇躯忽失却全部力气，颓然向后跌飞。黑暗在眼前合拢，要将她拖入永沦的绝渊。

寒光乍现。

那是一线灿然铺展、闪逝变迭的光，就这么撕裂黑幕，烙入她渐归昏沉的意识中，如许惊艳，如许明亮，却又有深透的寒意弥散出来，令她心神为之栗然，陡然从恍惚间挣脱出身！

意识一回归清明，腹下立即传来阵阵绞痛。她死死咬住唇，强忍着一声不哼，只睁大明眸，向前看去。

点点星尘织就根根长索，盘空缠绕，恍若域外星空深处的道道天河，可又有谁会忽略这瑰幻背后所隐藏的深炙杀机？森然煞气流布虚空，令星光也为之镀上一层隐约暗红。

而就在血色中央，那卷白衫之上血迹斑斑，凄厉的颜色触目惊心，他却仍挺直了脊梁，以重伤濒死之躯，生生撑起了行将闭合的黑幕！

无名处惊雷炸响，星云索链聚合成阵，即有愈发恢弘浑茫之力，贯通九天十地，降临此间。难以形容的玄奥气息瞬间弥漫，饶是以少女心性之坚，竟也悄生一线战栗。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陡然从阵图中激射而出，璀璨而耀眼的光晕，直将地窟化为六合不见的茫茫虚空。宏大而低沉的嗡鸣声中，那柄凝聚了诸天星光的天剑，于焉现出身形。

剑光只那么一闪……

两头银尸就此被腰斩，天剑神锋更不停顿，当空一个回旋，余下三尸莫不身首异处，无头的尸体还待扑击，未出三步，已是颓然仆倒。

连串变故说来复杂，实则只在弹指之间。至此她方跌倒在地，猛烈的撞击震荡筋骨，她牙关一松，终是逸出一缕低吟。

少女捂住心口，咳出几滴血珠，抬眼向前，会逢他也回眸看来。四目相接，她看见那人眸间银光消散、笑意漾开，微动嘴唇想说什么，瞳光却忽一黯，就此软软倒下，晕了过去。

一缕黑烟从他身上逸出，遇风即化，转眼消散。

她默然，半晌半晌，方攒足了力气起身，徐行至云练身边，把他背了起来，走向黑暗深处。

血色裙摆拖行地面，如百千怒放的花骨，逶迤出长长的血迹。那血痕终是戛然断绝，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