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华（下）（2/2）

有了前车之鉴，云练此次行得格外小心。与妖人的几度交手，他固可用最终取胜来粉饰，然若无少女在侧，他势必会吃上大亏，又有何理由不保持万分警惕？

仙剑散发柔光，堪堪照亮三丈方圆。云练平视前方，暗中则散出神识，确保视线死角、百步之内一切动静皆在掌握。

忽然间，两人齐齐停步。

视线前方，黑暗如雾消散，露出一方废墟。

无名处昏光照下，照亮废墟间的一砖一瓦、一沙一砾。可以看出废墟原本是恢宏且壮观的，但却因某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其中建筑泰半坍塌，空余满地的断壁残垣，徒然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分开，绕着废墟走过一圈。废墟占地约莫十里，呈现出一个不甚规整的方形，建筑风格很是奇特，多为圆柱方墙，一根根、一面面穿插排布，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法度，像是拥有某些独特的功能。

说实话，这等规模的建筑放在地表，实在不算什么，但在空旷幽深的地底，就显得分外稀罕了——当然了，那也只是曾经，此时此地，除却荒芜之外，就再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云练皱眉苦思。然他遍搜记忆，也未能找到与此地风格近似的参照之物。他下意识看向少女，她则同样摇头。她乃中州人士，一生未出几次山门，论见识，又岂会比他更广？

但既知炼血宗人藏匿左近，眼前废墟很可能与之相关，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离开。当下二人迈步前行，入得其间。

废墟里飘着尘。

此地无风，仅有微弱的气流徐缓流动，从废弃的建筑体上剥出一粒粒砂尘，在近地的空中飘动，数量一多，就成了飘荡的烟尘，如一条土龙蜷着身子，阻碍视野，滞涩呼吸，很是令人讨厌。

此时近看，即可见那些用途不明的圆柱、方墙上，俱都刻着无数线条，构成种种形状不一的图案。其中不少是全无意义的线条堆积，根本辨不清具体何物；更多的则是一个个人形。云练尤其注意到，圆柱所雕皆为人脸，方墙上则躯干四肢齐全，却是各行其是，无一相同。

突然间，一线冰寒从脊心窜起。云练没由来地一阵悚然，如风转身，只见不远处一根圆柱上，一双眼睛正向他盯来！

当此黑暗森罗、万籁俱寂之际，陡然被这么一双眸子盯上，饶是云练素来胆大，也不由心中发毛。然他旋即回过神来，仔细看去，方见那不过是一面壁画而已。就算刻得再是细腻，眼神终还是空洞的。方才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少女悄然驻足，侧首回眸。

云练眉头微皱，再望壁画两眼，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声“错觉罢了”，转身同她继续往废墟深处走去。

他看不到的是，就在他回身刹那，圆柱上惟妙惟肖的女人脸孔突然一动，棱角锋利的双唇违反常理地豁开，绽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两根锋利的獠牙从她嘴里探出，尖端分明还在一滴滴淌血！原本空洞的眼珠忽然有了灵光，缓缓转动起来，死盯住少年远去的背影。那光却是冷的，血红一片，闪烁着凶邪与嗜血！

黑暗深处，无声亮起了一双双血色的凶瞳，每一双瞳中，都映出了两个不速之客的身影。那阴森的黑暗围拢过来，渐将二人身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