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始（上）（1/2）

雷声大作。

风雨潇潇，侵润天地。

时近立夏，雨中属于春的温婉几已消尽，取而代之以夏的蓬勃。瓢泼般的雨水倾泻而下，便如天池泄底，水漫群山。

有道是雷动而万物生发，当此时节，漫天遍野的绿意似乎更浓了一层，池泽里蛙声竟也如雷，要与天际雷鸣分庭抗礼。

便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某处山崖下的一株古木周围，正有浓浓碧雾翻涌滚动。

古木径粗三丈、高逾百尺，巨大至不可思议，树冠最高端甚至超越了一旁山崖，颇为雄伟壮观。

此为树妖王本壳。草木成精远较鸟兽艰难，如此规模，推算其道行，怕是已逾千年。但就是这么株千年老树，树冠上长青不衰的叶片如今却近半枯黄，但有风雨击来，便片片飘落。

它伤得极重。

它伤得岂会不重？日前血战，它中了那人两剑；其后为谋速胜，不惜自残催发秘法；将敌人轰入绝地后，又自断双臂，以脱气机锁定；如是三重伤势，任它已是还丹上境，草木之属又天生自愈极强，也已动摇根本，非得百年闭关不可痊愈。

不过这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那一人一狐着实可恨，竟毁了它数百年经营的基业！如此深仇又岂可不报？为求报得此仇，休说区区百年，便是千载休养它也认了。

树冠摇晃两下，像是一声叹息。

如今它正值死生转换关头，闹出的动静难免大了些，不合它谨慎之秉性。可此事在所难免，也幸亏天公作美，会降雷雨，它正好借阴阳二气加快逆转，待旧叶落尽、新叶萌生，便可深遁地下，闭入久关。

轰隆隆！——

雷音碾动长空，轰鸣传来。一道电光随之亮起。

树妖王满不在乎地摇动身躯。雷霆于它有益无害，谅它驻世千载，早有辟雷之法，只消不是天心感应而生的劫雷，寻常雷电决计伤它不到。

但电光竟当真朝它劈了下来！煌煌灿灿的光芒似携无尽天地之威，就这么切过长空，当头击下，令它一切辟雷秘法尽皆失效。

树妖王不免惊讶，却不甚惊慌。此雷威煞再强，也强不过化形天劫去，又岂能伤它分毫？左不过耗些元气，挡下便是。

电光石火之间，它已在身外布下三重屏障，将周身护得风雨不透，静候电光袭来。

忽然间，树妖王心中一念倏闪：为何会先闻雷音，后见电光？

下一刻，电光轰至，传来的却非狂暴的雷霆之力，而是一线刺穿神识的冰寒！

那是……剑意！

树妖王恍然大悟，奈何为时已晚，剑光早突破重重屏障，直指它核心所在。在那灵犀通透的剑意面前，一切迷阵莫不作废，轻易便给锁定要害、一击中的。

树妖王惊声厉啸，亟待阻挡，仓促间调动的本就衰弱的妖力却根本难敌剑光锋芒。剑光只是一闪，已切过它内丹核心。

巨木浑若无事。

但下一刻，一道平滑的切线突兀出现在树腰。巨木一声呻吟，上半截躯干失了支撑，终是不堪重负，缓缓倾塌，压倒林木一片。

短短瞬间，死生置换，却是由生入死，生机尽绝。

剑光飞回，落入一只手中。

云练举起那枚翻涌着浓浊碧雾的内丹，看了两眼，即递给苏玲仙，道：“此妖真元杂而不纯，修为虽臻还丹上境，却还不如你，但好歹也是份补益。你且将此丹服炼，修为当可恢复三成。”

苏玲仙应了一声，接过内丹一口吞了，却不急于炼化，只抱住他手臂，娇笑道：“公子仙剑好利，一剑便将此獠诛了。”

“它重伤在身，又全无防备，一剑建功并不出奇。”

云练故作谦逊，却又忍不住发笑。

有过被追杀千里的惨淡经历，他对树妖王自是欲杀之而后快，此时一剑毙敌，出了胸中恶气，又岂有不全身舒爽之理？

他随即劝道：“此丹新近摘下，效用最好，还不速速炼化。”

苏玲仙哪里肯听？几经生死，总算离开了洞天，她是绝不愿再去闭那暗无天日的关了。当下摇晃少年手臂，不依道：“仙儿自有秘法，可保内丹效力不失，公子就别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