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万古（中）（2/2）

云练本自尴尬，闻言心头一沉，涌起浓浓的酸涩来：“老师……”

昭阳平淡一笑，反过来宽慰他：“这些年来，我早看开了。我自己都不再伤心，你又何必如此？”

云练无言以对。

“好在你来了。”

昭阳抬起玉手，抚过少年尚显稚嫩的眉骨，微微笑着：“如此囚徒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云练心头一闷，隐生不祥之兆，强笑道：“如此天地，何其壮阔，又岂会是囚牢？”

“壮阔么？”

昭阳淡然一笑，仿佛嘲弄，却殊无半分冷诮意味，更像是对后辈不知天高地厚的包容和宠溺。她指向远空，道：“你且来观。”

但见她手指向处，光焰万丈的大日突然往下沉去，转瞬已没入群山之后。天空迅速暗下，颗颗星子缀上夜幕，闪耀起无比璀璨的星光。

更有云海掀波，翻涌出来的却非如涛云气，而是真正带着咸腥气味的海水！滔滔浪潮拍岸而来，转眼间立足处已非危崖绝巅，而是万里汪洋中的一座孤岛。

既而海底火山喷发，灼热的岩浆蒸干海水，眼前世界惚惚化为红黑二色。大片大片雪霾随即扑落，那熔岩又成了冰川，一眼望去，天地皆白。

大漠、丛林、高原……种种地貌一一呈现，最终脚下的地、头顶的天尽都崩毁，深邃的黑暗无限扩张，存身之处，赫然已变作无垠无尽的域外星空。那宏伟壮美之景，就此撞入他眼帘！

云练目瞪口呆。

如此变化，神乎其神，当真只会在梦里出现。他宁信此乃昭阳所施幻术，却莫名有种直觉，知晓眼前之景绝非幻术一言可敝。

“如此天地，可谓壮阔乎？”

听女子悠然发问，云练茫然点头，一时犹未能摆脱惊愕。

“可它到底不是真的。”

昭阳摇头微笑：“无论再像，假物也不会成真。当时我已是金仙止境，可谓只差半步，即可领悟终极，合道不朽。但我清楚，此半步之难，甚至较凡人成证金仙尤甚，穷我一生，也是跨不出的。你初入洞天时，见得古灵繁衍，只道回到了过去，其实不然，那只是我复刻的昔日之景而已。若无阴阳交泰，和合玄机，既而化衍生灵，内天地终究不得圆满。所谓自辟天地，不过溢美之辞尔，究其本质，实有云泥之判。”

云练一脸茫然，点头又摇头。

昭阳莞尔道：“却是我多言了。这些你暂不用懂，只消明白，此地再是壮阔，于我而言，亦不过大梦一场尔。一梦万载，如非身处囚牢，又是什么？”

“老师……”

昭阳抬指一点少年额头，笑道：“你至情至性，这很好，可男儿流血不流泪，怎能动不动就哭？”

云练涨赤着脸，大声道：“那是自然！我几度险死还生，也未落一滴泪。只是我一见老师，就觉得、觉得……”至此面色更红，几欲滴下血来，半晌方嗫嚅出声：“莫名亲切，一时情不自禁而已。”

昭阳揶揄道：“那之前抱着小狐狸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