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洞天（下）（1/2）

星空浑茫，无极无垠。抬头仰望，使人能清晰感受到天地之浩瀚、自身之微渺。云练心境渐平，仰望着那难以言喻的伟大与壮美，心中不觉升起一丝玄妙的滋味。

他很难形容这一感受，只觉似在茫茫人海间遇见了从未谋面的至亲，有一线陌生而熟悉、恍若至亲血脉的联系从星空中降临，勾连心上，要把他心神勾去那浑茫无极的夜穹。

云练心神暗凛，忙抱元守一，沉定心意。他不知此事是好是坏，但诸如有人因触碰远逾自身层次的力量，而致心神俱丧的事例，他却已听过不止一回。如今身处一方洞天，福祸难测，他又岂敢不倍加小心？

他随即心中一定。能安然收回心神，便表明此方洞天并未将杀机外露，只消小心谨慎，不闯绝地，想必不会有多少危险。

但那熟稔的陌生感觉又是什么？且此方洞天就处在云空山中，连左近小妖亦知其特殊，似乎也不甚隐秘，为何世间从未传言？门中诸真人神通广大，莫非会不知？却为何不曾收取，任其暴露荒山？

疑问旋踵而至，个个难得解答。云练暗叫头痛，有心与苏玲仙商量，又顾虑两人越发不妥的关系，无奈也只得作罢。

便在此时，不远处一声巨吼，一阵腥风从旁刮来。云练讶然回眸，正见一头牛首虎身，顶生独角，似虎而非兕的奇异生灵从一侧巨石背后转出，俯首出角，猛朝自己冲来！

这是……

云练不觉睁大双眼，只觉似在何处见过此兽，一时却想不起来。

此时苏玲仙突然从后抢上，玉指绽若花蕊，遥遥一指，异兽立时一声呜咽，狠狠栽倒在地。但它生命力倒也顽强，此时犹未毙命，在地上打了一滚，便夹尾落荒而逃。

苏玲仙轻咦一声，正要再补一指，毙了那头胆敢惊扰公子的蠢物，斜里忽有一只手伸来，按下她将抬未抬的纤指：“罢了。且饶它一命。”

“公子倒是良善。”

苏玲仙回身娇嗔，想起他出手相救那幕，心下不免欢喜，却兀自埋怨道：“却不怕被那蠢物惊到？它必定从不洗澡，那味道都能熏死个人。”

云练摇首不语。

苏玲仙见他若有所思，也就安静下来，不再出声。过得片刻，便听他抚掌道：“是了，这是兕伯！”

“兕伯？”

“不错。”

云练颔首道：“《山海志异·海内南经》有载，有兕独角，如野牛而青，象形；《大荒注疏》又云，兕与虎媾，诞子曰兕伯。此即为兕之后代。”

苏玲仙惊叹道：“公子博古通今！”

云练咳嗽一下，故作矜持道：“博古通今称不上，见多识广倒是勉勉强强，哈哈……咦？”

“怎么啦？”

云练皱眉沉吟：“今兕非古兕，兕伯亦早已灭绝，距今已有……唔，至少三万年？”

“三万年？”

苏玲仙檀口微张，目瞪口呆的极为可爱。

云练脊心无端升起一丝寒意，再望望眼前与云空山似而不同的地形；那一株株与今不类、反似洪荒古种的树木；那片瑰幻如梦的星空，亦如苏玲仙般目瞪口呆：

难道此地并非某处洞天，而是不知几万年前的云空山？身后山洞，贯通的莫非是古今不成？

他不觉头皮发麻。仅是洞天，已超乎他见识之极限；如若他妄想成真，那又是何等存在，才能勾连今古、贯通时空？

长生不老可谓真仙，逆乱时空，当谓之何？

世间竟还有此等伟力？

云练甩甩头，欲将此谬念抛开。或是他见闻不足，但他的确不曾闻说世间还有贯通过去未来的神通。此地虽是荒古再现，未必就是几万年前，也可能是洞天主人以通天手段还原的景象而已。

此时他震撼过去，更为切实的想法便浮上心头：应往何处去？

洞天世界可大可小，小起千里，大至无穷，并无一定之规。然而纵使只有“区区”千里，若无明确指示，想要觅得出路，也不简单。倘若漫无目的地乱走，误闯了什么禁地、绝地，怕就要终身陷在里边，甚或当场魂飞魄散也未可知。

应往何处去？

云练沉吟不决，无意间抬头看天。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曰宙。此等景象实已难借言辞形容，每每得见，都会令人深为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