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洞天（中）（1/2）

黑暗团聚周侧，似幽梦一帘，安定人心。云练渐从愁思中抽身，探查着洞中环境，心下微觉诧异。

昏睡之前，他为避身后刀光，情急之下退入洞中，已无暇留意环境。而随着渐趋深入，他的意识也渐归昏沉，更是不知周围地形若何。

然而修为如他，阴神圆满，若非刻意遗忘，已能做到思见身中，过目不忘，此时沿途行走，感知洞穴形状，记忆自然而然活泛起来，两相比对，便生出一丝熟悉感受，且越是往外，越是强烈。

似乎……是在原路返回？

否则又如何解释，来路和去途竟纹丝不差？

而若说云练本还有些疑虑，那么当他接近洞口，借以洞外星光，看清与前完全相同的环境、并一地如毯尘灰时，心中仅有的一丝疑虑也自烟消云散。

真的是在沿途返回？难道自己只是在洞里睡了一觉？

有识于此，云练不免一阵失落。依他原本所想，他必是误坠了一处洞府，惘怯之余，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期盼。他往日好读闲书，尤爱志异、游记，对于书中人物误入古仙洞府、得授秘法真传一类的轶闻极富兴趣，做梦都想闯上一闯。只不过倘若籍载是真，相较于书里人当时惊喜不胜的心情，少年心里反倒是新奇居多。

毕竟为凸显反差，古书里往往会把其人写得或天资平平、或身患异疾——总而言之是一无是处——却因这场天降机缘，从此龙飞九五，腾达青天。这一节自是与他全然不同。

苏玲仙心情则恰好相反。她不在意修为高低，更不在乎甚么古仙传承，满心所愿，便只是守住心内一隅净土。此时发觉身处原地，可以寻回玉尺，心中自是雀跃非常。

说到底，她只是一只安于现状、胸无远志的小小妖狐罢了。

忽然间，云练停下脚步。

此时他就站在洞口，洞外星光如霜，照亮他半边身子。他便如此立于光暗交界一线，似在出神。

苏玲仙微觉奇怪，疑惑地问声“怎么啦？”脚步未停，行至他身边，且扭头看他一眼，便移转视线，放诸远处。

洞外天地就此撞入视界，苏玲仙骤然呆住！

那……是？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穹。

一轮巨大的银色星辰悬挂空中，依稀似月，然则何尝有过占据半天的月盘？而在那似月巨星之外，更有道道天河纵横交错，汇聚成一个个星云漩涡。恒河沙数般的星子闪烁其中，铺就漫天星光，映幻出亿万瑰丽色彩，以无比壮阔之姿，静默无言地展现着世间至美之景。

苏玲仙曾见过云练施展天意九剑，当时以为那便是天地间至为瑰丽之画面，直至如今目睹这片星空、这座天宇，方知两者之间，实有萤火皓月之判。

惊愕、震撼、沉醉……如非亲见，绝难想象，天地间竟有如此壮美之景！那甚至能令人心灵感动莫名，直欲流下泪来。

“这……”

苏玲仙下意识张口，方吐半字，便没了声息，似乎已失了神，又像是不敢惊扰眼前的伟大似的。

“这是洞天。”

云练低沉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此浩瀚星宇之下，深透的仿佛要入人魂魄里去。

苏玲仙微惊回神，问：“何为洞天？”

“吾辈修士无论是人是妖、道门玄门，修行根本，俱是在勾通内外天地，采日月精华，钟天地灵气，以此淬炼形神，增长道行。如我道门即为追求元神纯阳，玄门则是法体不灭。而一旦成就飞仙功果，此时内天地近乎圆满，可自立于世，此即谓之洞天。”

苏玲仙茫然道：“啊？”

这一字单音蹦出，原本气氛登时荡然无存。

云练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无奈道：“常言道对牛弹琴，不想对狐也是一般……”

见她羞恼欲嗔，忙抬手一压，道：“世人为何会死？便是先天元气有限，何时消耗一空，寿元便也尽了。唯有渡过长生天劫，借此补足先天元气，使内外天地相通，才能理论上做到长生久视。

“这已是很了不起的成就，至少现在的我，还远远不够格。可就算是这等人物，也远不足以开辟洞天，非得渡过刀兵水火雷魔诸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