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洞天（下）（2/2）

眼前光华一闪。

云练微微一怔，投去视线。

那是似月星辰之上某处，像一片云，遮去其上微不足道一隅。其多数时候都要稍较周围黯淡，偶尔却会闪烁亮光，也因此得以被他发现。

那是……难道说……

他的心怦怦大跳，闪过一个荒诞不经、却无比切实的念头，仿佛异想天开，却更像灵机感应、心血来潮。

人心为钥。

云练忽然这么想道。

否则又何以解释，在他思绪流向此处之际，外界天地即传来一道意念，将相关讯息印入心间？这与当时经由苏玲仙提点，方始察觉洞中有异一节，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一刻，霜雪般的星辉淌满四野。少年浑身上下皆透出光来，似化作半透明的琉璃，又像是被星光浸透，而浑化入星尘之中。

云练惊讶地端详自家星屑流辉、几如梦幻绚丽的双手，感受着从天而降的接引之力，心中震撼难平。他蓦地想到什么，一把拽过早已看呆的苏玲仙，未及开口，已与她双双散作星尘，化为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直破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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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星尘旋舞缭绕，逸出华辉如绸，渐而凝聚化形，即有人影自虚空中跃出，狼狈滚落在地。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男一女，此时肢体交缠，十分暧昧，早逾越寻常男女之谊。只不过看两人眼下意识不清的模样，大概这状况也并非出于他们自愿。

好半天，云练才清醒过来，发觉彼此当下暧昧的姿态，脸色瞬间红的什么也似，慌忙挣脱纠缠，站起身子。

此时苏玲仙恰也回神，慵慵懒懒地伸个懒腰，起身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好可怕，我还道永远出不来了。”

云练狐疑盯她两眼，真怀疑她是否早已醒来？否则实难解释，以他方才动作之剧烈也没被弄醒的她，偏在他起身后自然而然地醒转。

只是这一怀疑毫无证据，真要细究，反倒是他占了便宜，云练便略过此处，同样后怕道：“是了。意识尚在，五感不存，虽能察觉时间流逝，却不知尽头在哪。像是要彻底迷失，永远飘荡下去一样。万幸还是到了。”

万幸。

以少年胆气之粗，竟也吐出万幸二字，那横渡虚空时意识尚在，感知不存，漫长孤寂恍若迷失的感受，想必当真是极可怕的。

苏玲仙轻呼口气，似欲将余悸尽都宣泄出来，四下张望两眼，奇道：“公子，我们眼下在哪？”

云练望天，夜空里星光已较之前浓稠十倍，独独那少了似月巨星；他又瞰地，越过白玉也似的栏杆，入目尽是茫茫一片，如雾似云。他默了一默，尽量稳定语气，徐徐道：“如我所料无差，你我此刻，当是在那形似太阴的星辰之上。”

其实他早已知晓，只因事实过于惊人，非再三确认不可安心。

此时二人立足之处乃一巨大广场，铺以白石，光滑如镜。整座广场千丈见阔，四四方方，周围护以白玉雕栏，暗合“地方”之意。九尊数十丈高的三足巨鼎三三排列，呈九宫方位，分布广场之上。鼎口云蒸雾腾，不时逸出丝袅烟气，沉降地面。地面于是浮起三寸轻纱，步履其间，如临仙境。

广场外缘虚空茫茫，彼端则耸立着一座九间十柱、宏伟至极的牌楼门户，下衔云端，似从虚无中出；上接天穹，又往缥缈处去。云练仰头穷尽目力，却只见云烟缭绕，切断视线，根本望不见其高极几何。

而越过宏伟门楼，则可见其后云烟如影，层层铺迭，分明坐落着一方玉京天宫。有仙山霞岭，远近映带；又有琼楼玉宇，飞檐斗拱；更可见八方云涌，云中鸾鸣空澈，鹤影蹁跹，神人仙真乘云驭灵，云集而往，又如流风四散。

云练非是见识浅薄之徒，且刻前已接连遭受冲击，心境早该如月下平湖，波澜不兴。可当他见到这一片只存在于道藏之中的天庭仙宫，他终究还是呆立当场。

他原以为神霄峰九剑宫之堂皇壮丽已是独步天下，可与眼前这片天宫相比，仍不免相形见绌。那是字面意义上的天壤之别，彼此一者在天，一者在地，相去实不可道以里计。

苏玲仙更是惊得呆了，失魂落魄般东看西瞧，甚至朝玉栏外探出半个身子，差点儿就栽落下去，好险才被云练拉回来。

迷迷糊糊间，苏玲仙梦呓似的问道：“公子，我们究竟在哪儿？”

云练也十分茫然。但他向来都是彼此间的主心骨，此时万不可失了主意。他便笑道：“还能是哪？自是一处秘府洞天了。你我入得此间，便是有缘，合该有机缘应在此处。”

看着少年镇定自若的模样，苏玲仙心境也渐渐平复，当下嫣然道：“嗯！我都听公子的。”

云练便招呼一声，当先起步。苏玲仙左右张望着，亦紧随其后，半步不离。

忽听一声雷响，无量星光铺照而下，拂去牌楼上端缭绕的云烟。云练心有所感，抬头望去，目光瞬息洞穿无尽虚空，落向门牌巨匾。但见匾额之上，端然书有四字：

“九剑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