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洞天（上）（2/2）

而照理说周围黑暗如壁，唯有仙剑光芒照亮咫尺，两人的脚步回响其间，理应是十分阴森的。然而无论是谁，此刻皆无此等感受，只觉那脚步声空灵清澈，一记记叩准心弦，莫名便教人心生宁定。

那黑暗也是温和、暖阳的，绝无半分冰冷孤寂，几乎重新定义了黑之一色。相比之下，仙剑光芒反而显得冷肃起来，格外刺眼伤神。是以行不片刻，云练便收起斩空剑，只以神识探路，同时体味着那温阳气息的玄妙。

便在此时，苏玲仙突然啊的一声，急道：“公子，尺子丢了！”

云练停下脚步，明知眼前黑暗一片，仍下意识回头望去：“可是落在那边了？”

“公子稍等，我去去便回！”

苏玲仙急匆匆道了一句，黑暗里便响起阵阵急促脚步，转眼间去得远了。

醒来迄今，不过盏茶光景，以苏玲仙奔行之速，按理来说少不片刻即能来回，云练却足足候了少半时辰，方听黑暗中传来深浅不一的脚步，女子染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随之响起：

“公子，尺子不见了呜……丢了、丢了，我找不到……定是落在外边了……”

云练想起那把自己用作镇纸多年的玉尺，微觉可惜之余，听她哭得伤心，便安慰道：“无妨，待你我离开此地，我再替你找件更好的。”

苏玲仙抽噎道：“对不起公子，是我、是我没用……把尺子弄丢了……”

无论真哭假哭，云练最是受不起她的眼泪，迭忙劝道：“休得再哭、休得再哭也！唉！我、你、不是说了出去之后，再给你找件更好的？五重……不，六重天！六重天怎样？

“还不满意？那七重天！还哭！小姑奶奶，你莫非还想要八重天的？不成不成，你家公子自个手里也就一口七重天巅峰的仙剑，就算想给你八重天的，也得有才成啊。”

苏玲仙一直垂泪啜泣，此时终忍不住扑哧发笑，破涕为笑道：“真的吗？公子可不许骗人。”

云练板着脸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是假的。”

苏玲仙嘻嘻笑道：“你自个说的……”突然反应过来，只恼得大发娇嗔：“什么呀！”

云练没好气儿道：“你道我是多宝童子，身上时时刻刻揣着十七八件上品法器不成？家师已是此界顶尖的炼器宗师，也不过各赐了我和师妹一把七重天仙剑而已，我莫非还能无中生有，给你变出一件不成？”

闻言，苏玲仙表情稍稍一僵，稍迟，方用一种颇为古怪的腔调回应：“公子的……师妹？”

云练略觉奇怪：“怎么了？”

“公子的师妹，定然是人才无双、天资绝世吧？”

莫名其妙的话，当然也让云练听得稀里糊涂。只是听她夸赞水若，他心底便是高兴，嘴上则谦逊道：“哪里哪里，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要说人心微妙，莫过于此。若苏玲仙誉的是白云仙、夜清澜等，无论出于礼仪或是感情，他皆当附议应和；但话及师妹，他除却真心欢喜外，嘴上转而不肯承认。

个中区别，唯在乎关系亲疏尔。诸如拙荆、犬子、劣徒等，皆然如是。

苏玲仙忽然间再无一丝力气说话，勉强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回，她没有再哭出声。

一时间话语全无，唯彼此呼吸之声隐约可闻。

云练勉强一笑：“走吧。”

苏玲仙颔首，亦道：“走吧。”

走吧。去哪？

他的路就在脚下。她的前路，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