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雨（上）（1/2）

转眼一日已过。

这期间，一人一狐停停走走，沿途但有美妙风光，必定不肯放过，直如在游山玩水一般。这便导致一天下来，他们也未行出两百里地，脚程比明窍修者还要不如。

但事实究竟如何，却只他二人自己心知肚明。途中的屡次停顿，实是为了惑敌心神，正要以此悠游之态，令树妖王不敢轻举妄动，赚取喘息之机。

大概是此计当真有了效果，一日过去，除了在旁窥伺，树妖王始终未曾现身。云练便趁机修炼真元，如今已堪堪恢复五成，勉强有了一战之力。

至于苏玲仙，昨日几度油尽灯枯，全凭灵丹续命，眼下能够御气飞空已属不易，断然是没法指望的。

这却非是云练吝啬，不肯赠以华玄丹，实乃华玄丹药效过强，若无炼化之法，服之反而有害。苏玲仙根骨虽好，悟性却平平，屡教不会，无奈之下，他也唯有放弃。

三月是多雨的。

即使云空山地处北国，惊蛰过后，仍会不时大雨瓢泼。

当空一声霹雳！乌云垒垒如山压落，更早一线，炽白电光已切过长空，直似将天空裂成两半。稍迟，大雨倾盆，滂沱而下。

苏玲仙骇了一跳，花容刹那间惨白如雪。她刚刚渡过天劫，元气正亏，对雷霆中挟裹的天威尤为敏感，此时身处高空，无遮无拦，受那雷煞一冲，体内伤势立生反复之兆。

话虽如此，她却始终一语不发，只把银牙紧咬，默默随在少年身边。

云练扫去一眼，道：“可是难受？且下去避避再走。”

苏玲仙咬唇摇头：“没事的，我还撑得住。我们悠闲太过，定已令它心中起疑，如果……如果畏雷避雨，势必再瞒它不过……”

声息渐渐虚弱，到最后简直微不可闻。

过犹不及的道理，云练自然清楚。只是眼见苏玲仙如此痛苦，他又怎能无动于衷？当下道一声：“休得逞强。”便按落剑光，朝前方山壁上露出的一个山洞飞去。

苏玲仙唤之不及，只得无奈跟上。

洞外雷霆如龙，游过长空，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击在地面树梢，便溅起水珠如雾，氤氲寸半。放眼望去，天地浩渺，烟霭缭绕，宛似水墨泼染，朦胧不真。

但洞里却是黑暗而安静的。外面的风雨、风声雨声、乃至光线，统统难以入内。只脚步之声，并满地灰尘扬起的微响，才让此间不至于太过死寂，减少了些许阴森气氛。

斩空剑铺开光芒，照亮此方洞穴。云练打量四周，发觉洞中还算敞阔，虽有满地灰尘，没过脚踝，然而胜在干燥，也不失为一处上好的避雨所在。

且此洞构造甚是奇特，外界动静传入此间，莫名便微弱下来，雷电天威随之锐减，若非凝神感知，几乎已感受不到，于现今的苏玲仙来说，着实再合适不过。

云练心下十分满意，回身却见苏玲仙已将一头青丝解散，正以纤纤十指细心梳理。

女子青丝长及腰臀，约是沾了雨，色泽较前夜鲜活许多。点点水珠顺着黑绸般的发幕滴下，隐有一股女儿家的清香扑面而来。

云练却顾不得欣赏，只把眼睛一瞪，没好气地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顾念这些！”

苏玲仙娇声道：“公子说要避雨，眼下无处可去、无事可做，却还不许人家收拾妆容，未免也太过专横。”

云练闻言微愕，但觉这话好生有理，他竟无言以对。即又为之气结道：“强词夺理！莫非不能疗伤？”

苏玲仙手上不停，抿唇浅笑道：“仙儿天资鲁钝，这伤治疗尚需百日，静养不过半年，实也无甚区别。”

“胡说八道！这却……”

云练还待分说，突然瞥见什么，眼角便像是被鞭子抽了一记，火烫之余，忙把脸扭向一边：“……如何比得？”

苏玲仙睁着妙目，不解地望去一眼，低头一看，不由咯咯直笑。

她如今伤势虽沉，体魄却尚可，为了节省真元，便未如少年一般施诀辟水，受那大雨一浇，自是浑身湿透。谅她仅穿一件单衣，平时已颇为危险，此时衣衫尽湿，紧贴肌肤，早把那玲珑身材尽数勾勒。当中更有风光妙景，却是无须细表。

苏玲仙索性一甩青丝，缓步上前，玉颔轻轻搁上他肩头，呵气如兰：“公子？”

云练身子微颤，腰腿不动，倏地凭空闪开三尺。洞中登时扬起弥天尘灰。

苏玲仙一声惊呼，拔腿就跑，直奔至洞口方停。但饶是她反应迅速，一头秀发依旧沾满了灰，糊满东一块西块的泥浆，早把好好一匹黑绸化作了半旧的灰麻。

苏玲仙欲哭无泪，幽怨无比地望向少年。

云练沉声道：“咎由自取，却来怨我怎地？”

心下却隐隐发虚。不知为何，刚刚听她贴身耳语，竟有一线似悸似栗的酥麻自尾闾升起，让他软了半边身子，身上某处，更出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却莫名感到愧恐，害怕自己变了心。他自觉心里只水若一人，又岂会再对其他女子产生情愫？如此这般，难道说……

不可能！

云练心中大叫。他绝不相信自己会变心。对于苏玲仙，他怜惜有之，关照有之，却如何会有情愫？所做一切，源于善良，贯以信念，又何尝有过一星半点他想？

可若不然，他为何会产生此等感觉？这分明和昔日与师妹相处时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