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约（中）（1/2）

匆匆三年，太璇宫丝毫未变，辉煌仍旧，冷清依然。

遁光落在宫室主体之前。两人现出身来，步行而入。太璇宫亦同九剑宫一般设有禁制，以师兄妹而今修为，尚不能御剑飞空。不过好歹也是通神修士，两人各施神行步法，速度也不较俗世神驹慢了，走不片刻，已来到天征子所居的停翠苑。

照例往凭水轩找去，却不见人，便折向内苑，入了正堂，再绕过两道屏风，即见道人端坐纹枰之前，正手持一卷古谱，对着棋局解谱，雅见一派悠然自得。

厅中古香古色，陈设十分简雅。三张小几、四把太师椅，均是由极坚固的楠木所制，涂着红漆。太师椅扶手、椅背处雕有祥瑞神兽图案，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仿佛就要跃然而出。

厅堂左右各挂有一幅字画，其一乃山水写意，整幅画卷淡墨留白，颇有出尘之意，居中山峰直插青冥，崔嵬雄奇，却是神霄峰；

另一幅仅书有“天道”二字。“道”字工工整整，端正圆润，连接转弯处圆滑内敛，实乃极漂亮一字；反观“天”字，比划凝重，拙而不工，转折顿挫间似欲收敛，偏偏在每一笔收尾处，都压抑不住似的透出半寸锋芒。二字风格截然不同，似非出自一人手笔。

事实上，这正是天征子布置的唯一功课，乃每隔三月，由云练书一“天”字，云水若题一“道”字。道人藉此即可评估两人的道心修为。

“坐。”

天征子眼帘不抬，淡淡吩咐一声。两人也不讲什么“师尊在前岂有弟子坐位”之流的虚言，自安然落座。

几上一只茶壶，壶嘴热气腾腾，淡而芳醇的清香飘散出来，钻入鼻窍，便浸透肺腑，使人精神一振。

云练酒量平平，不说沾唇就倒，却也绝撑不过半壶去，对茶却颇为钟爱，往日没少来停翠苑蹭吃蹭喝。此时嗅到这陌生而诱人的茶香，哪还不知师尊又煮了好茶？当下也不客气，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然则茶一入口，他脸色却猛地大变，只觉无比浓烈的苦味侵透舌根，又化为一股气流，游遍全身，直反馈神魂层面，整个人都在其中没顶，立时噗的一口喷了出来！

云水若骇了一跳，忙问道：“可是烫着了？”

云练吐着舌头，一张俊脸直皱成道旁被踩烂的野花，气急败坏地道：“这、这是什么玩意？”

天征子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指尖棋子敲落，抬起头来：“产自极北苦寒之地的‘苦茶’，为师收藏多年之珍品，一直以来都舍不得喝。”

云练只觉口里苦味越来越浓，当真比生嚼一斤黄连还要难受，一时间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这，你、你……”

身旁咕的一声闷笑。云练苦大仇深地瞪过去，却见云水若安坐椅中，坐姿完美无瑕，神色淡然若水，丝毫不见异样；再回眸看天征子，道人亦是神色如常，慢慢悠悠收好棋谱，一掸衣摆，施施然望了过来。

他一声呻吟，两眼发直，瘫软椅上，大有悲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意。

天征子目光扫去，似含了笑，那线笑意却转瞬即逝。道人轻咳一记，淡道一声“罢了”，即道：“可知为师今日传唤你等，所为何事？”

天征子换了正色，云练便也不再嬉笑。听云水若道：“请师尊示下。”

天征子拾起茶盏一啜，似半分也不以“苦茶”为苦，看得少年眼皮直蹦。两人道行之天差地别，由是可见一斑。他顿了顿，淡道：“你二人入本宗门墙，迄今已有多久了？”

此言好没由来，直令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何解，却是不敢怠慢，当下就由云练答道：“已有九年又三个月。”

天征子搁下茶盏，微笑道：“不知不觉，已是九载。想当年你二人初上山时，尚是懵懂幼童，转眼却已这么大了……九年辰光，能够修成通神上境，进境不比秦铮当年稍慢，虽则我从未明言，心里却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你们俱为龙凤之资，却能勤勉持恒、戒骄戒躁，实属可贵……这一点，阿练却须谢过水若。”

道人虽得过少年“心黑”之评，于修行上却是明师、严师，类似的赞誉，过去九年间从不曾有。云练受宠若惊，下意识站了起来：“师父……”

“坐。”

天征了抬手一压，目中尽是莫测的深意：“有徒如此，吾怀甚慰……不过你们近来是否察觉进境缓慢，甚或止步不前？”

云练就咳嗽一声：“上回来问，师父却把我赶了出去。”

“时机未至，言之何用？”

“那今日师尊召见，是因为时机已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