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飞天（下）（2/2）

“分识化念，感通神灵，故曰之‘通神’！”

师尊的教诲流过心间，云练握紧双拳，心知这一道仙凡关口，终究被他踩在了脚下，从此刻起，他所面对的天地，已经全然不同！

“恭喜师弟。”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云练抬头，见得其人，思量间已明白前因后果，当下躬身作揖，郑重道：“谢师兄成全。”

秦铮嘴角噙笑，坦然受了，只道：“力所能及，何乐而不为？倒是师弟自此踏入长生道途，方是可喜可贺。”

云练微笑道：“区区通神，何值挂齿？若我就此骄矜自满，家师当罚我入天心洞三载面壁了。”

说话间，空中人影绰绰，众内门弟子乘云而来。夜清澜当先落下，向云练一拱手，笑吟吟地道：“师弟大喜！”

这绝非女子应有之仪，且诸人之中，她辈分非是最长，首个开口，于礼不合。然而由她洒然做来，却不见丝毫矫揉突兀之态，就连杜罗二人也只是在旁笑看，显然已对这位师妹的性子十分熟悉。

众人七嘴八舌围拢上来。云练一一见礼。而秦铮业已送走落选之人，此时便插口道：“我这就要带六位师弟妹拜见掌教，云师弟新近突破，道基尚待巩固，诸位见了礼数，便自散了吧。”

要说秦铮长兄威隆，以往若出此言，诸弟子自当噤若寒蝉，不敢有违，但他方才向少年道贺时话里的喜意却须瞒不过人去，众人又岂会不知大师兄心情正佳？有性子惫懒的，当下就是哄笑：“知道啦！”

秦铮微微摇头，一拂袖，东倒西歪的六人便被一股力道托起。六人刚刚遭受的罪过不小，更有人受了暗伤，如今登峰多有难处，须得他带契一把。

秦铮走得洒脱，却留下云练独自焦头烂额。虽说他昔日劣迹斑斑，但头痛的一般只是诸位真人、宗内道长和云水若而已，诸弟子对这位赤子心性的小师弟还是颇有好感的，如今见他破境通神，岂有不好生亲近之理？云练于是被团团围住，饶是道行大进，一时也颇有头晕目眩之感。

总算熬到诸人陆续离去，云练不由长舒口气，看着手上一堆贺礼，哭笑不得。

夜清澜挪揄道：“怎么，师弟身为天征子真人亲传，师尊乃此界有数的炼器宗师，便瞧不上我等赠的破铜烂铁么？”

此时余人皆已离去，只她一人逗留下来。由于彼此素来亲近，故而眼下无人在场，女子的仪态便也越发随意。

云练大摇其头：“岂敢岂敢。”

“只是不敢，不是不会？”

云练就苦笑一声：“师姐就别来取笑我了，诸师兄拳拳心意，我岂可不知？只是，嗯……云某学艺不精，这些珍宝落于我手，实有明珠暗投之叹啊！不若充入库房，供他人取用？”

夜清澜吃笑不已，道：“还不是瞧不上？不过以天征子真人炼器之术，这些破烂你合该是看不起的……总之收着便是，大不了堆在厢房蒙尘。真要充入库房，给人看见，心里又该怎么想？”

云练挠了挠头，答应下来。

夜清澜微微一笑，忽尔转过身去，移目崖外飘渺的云气，眉间颇有感慨之色，轻声道：“又一届大选告终，千二百余外室弟子，终是只余六人，呵……”

云练正整理着手中物件，闻言便奇道：“师姐何出此言？”

此中艰辛，你自是不懂的。

夜清澜心中暗叹，面上却是微笑：“一时感慨而已，师弟不必在意。我这便先走一步，师弟也及早离开吧。炼心崖苍茫之气盛重，你道基未稳，待得久了，反而有些妨碍。”

余音袅袅，芳踪早绝。云练蓦地抬头，望着空无一人的悬崖，云雾缭绕处尚未平复的痕迹，若有所思。

但他随即就是微笑，把手上物件胡乱塞入怀中，也不顾腰腹间鼓鼓涨涨相当滑稽，三两步抢到崖边，俯瞰下方云深雾锁的无底深崖，两手括腮，鼓尽满身力气，向崖外壮阔无垠的天地发出一声呐喊：

“啊！——”

余音荡荡扩散，惊起两笔云色、三羽寒鸦。云练纵身一跃，转眼即投入到茫茫云雾之中。

云气随即合拢，抹去少年存世的全部痕迹。炼心崖上，一时唯余罡风凛冽，如旧依昔。

下一刻，尖啸骤起。一抹银光惊鸿而起，须臾间绕崖环飞三匝，既而破空而去，洞穿云海，留下一道清晰的螺旋尾迹——

一瞬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