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飞天（下）（1/2）

难以言喻的威煞凌面扑来，云练悚然而惊，刹那间心神归位。他不知袭来的究竟是什么，只觉心头一悸，似有利刃加颈，锋锐之气浸彻肺腑，全身寒毛立为之倒竖！如此情形又岂容他思量？本能的反应更在意识之先，即刻运起全副真元，抵死相抗！

少年瞳心焦点早失，却有似水清辉铺开。天光照下，在他周身三尺便是扭曲。其程度并不明显，淡若流云烟影，却真实存在，不容忽略。

秦铮又是何等修为，所修道诀又与少年同出一辙，此刻已然明白小师弟将有何等际遇，心下微慨之余，瞳光蓦地一凝，原已强横无伦的气势竟再度拔高，直入那青冥尽头，巍巍煌煌，不见极顶！

天地之间，一座绝峰升起。

那自非真正的山峰，可在众人眼里，眼前却分明有一座通天彻地的绝峰拔地而起！他们仰头穷尽目力，欲一窥绝峰全貌，所见者却只有重重叠叠的云层。那无铸威势更而倾泻下来，直若天崩地裂，任何胆敢心怀不敬者，俱都在那煌煌重压下没顶！

刹那间，十数人口喷鲜血，萎顿在地，眼中尽是生机绝灭的灰黯之色。此不仅是强压之下心神的伤损，更是仙途就此断绝的绝望。他们眼下已知这位仙师所言何意，可那又有何用？

千二百余外室弟子，此时此刻尚且站着的，终只有寥寥六人。

秦铮视线移去。

那六人中有男有女，此时亦已面如金纸，摇摇晃晃，并不比倒地之人强上几分。但他们终究还站着。一膝之别，已是仙凡分判。

眼见那位仙长目光扫来，如有实质的威压倏乎消散，六人顿时面露喜色。矜持者尚强作镇定，更多人却已流下泪来。只听他道：“诸位自行休养可也，稍后随我拜见掌教。”

说罢，秦铮再不理会狂喜的众人，移目少年，眼中渐次泛起银光。

崖上剑气，霎时间浓烈何止十倍！

视线尚停在秦铮身上者，顿即七窍流血，软软倒地，就连在旁观考的众内门弟子也是脸色发白，忙不迭退后百丈，远远避开。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秦铮为何突然发了杀机？

“剑者，凶器也。但有杀意灌注，威力相去何止霄壤。区区试炼，大师兄意欲何为？”

夜清澜惊讶不已。她是仅有的不曾退避的三人之一，却也同样满脸惊愕，动容不已。

杜月如沉吟道：“云师弟并非外室，却于今日登上炼心崖，或是天征子真人的安排？”

二姝身边还有一个面目和气、笑容可掬的胖子，此时接口道：“杜师姐言之有理。师妹难道忘了，云师弟近日修为精进一事？”

“罗师兄意思是……”

罗师兄笑道：“想来便是如此了。”

忽有大风吹卷。云练发髻蓦地散开，束带当风招展，转眼不见。罡风如刀纵横呼啸，绝崖壁立嵬嵬崔崔，在苍茫无垠的天地之间，他的身影微渺而不足道，似将随时被风刀撕碎、遭乱石碾没。可他仍挺直了脊梁，眉宇间隐有三分痛楚，余下七分却尽是不屈。

他从来爱耍贪顽，真真切切是少年心性，直至如今天倾山颓，方始见深埋体内的铮铮傲骨！

凌面而来的杀机几欲冻凝骨血，云练已失去思考之能，顾不了是谁要杀他，更顾不了自己能否幸存，只是竭力抵抗、不住挣扎，欲图从越来越紧窄的杀机封锁中挣脱出去。

他已看不见、听不到，意识之中却似开辟了一方玄奇世界。此地混沌未判，清浊不分，惚惚小如芥子，又似无边无际。外界强绝的压力投射进来，显化成形，化作一柄垂天之剑，要将此方混沌世界，一剑斩灭。

云练额头溢出一层汗水，大幅度地颤抖起来。外界压力已濒临他承受极限，他不由得紧握双拳，指甲深嵌肉里，面上也爬满痛苦之色。可即便如此，他的背脊却依然挺直，一如身下桀骜绝峰，如非断裂，绝不弯折！

吾命操由我手，岂可让你如愿？

此念萌生，即有百千灵光迸发，亿万神雷炸响。混沌暗云轰然洞开，便如盘古开天，清浊分判，星辰排列，灵性孕育，固然简而略之，依稀也有几分开天辟地之气象。

万顷星光铺照而下，化作如有实质的星辉，扫清混沌阴霾。云练心底蓦地升起一层明悟，福至心灵之下，心内虚空气机自成，引召星辉，划刻法度，凭空就是一柄星光灿然的仙剑凝就。

我以我心，化而为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无名处雷音再起。星辰仙剑砰然炸碎，无量星光瞬间渡尽心内虚空。那又哪是星光？分明是无形无质的神识！

亦即此刻，云练双目霍张。

刻前的痛楚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赤子般的微笑。似水星辉迷离眸间，使那双眼瞳透着摄人心魄的魅惑；然则瞳光流转间偶尔映出的粼粼波光，却分明是锋锐凛寒的剑气！

罡风犹然咆哮，却再掀不起他半寸袍袂。云练举起手，打量着温润如玉的掌心肌肤，感受着周边天地迥异于昔的脉搏，心中不由飞扬起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