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飞天（上）（1/2）

炼心崖是神霄峰上一块斜飞的绝崖，上不接天，下不临地，终年云气缭绕。自此远眺，只可见云海际天无涯，亿万里碧空清净如洗，使人顿生天地浩荡，人力微渺之慨。

此时此刻，便在崖上翻涌的云雾间，正有十数人或站或坐，履虚空如平地，三三两两闲聊说话。

忽然云开雾散，红衣红发的丽人乘风而至。早有人上前招呼，笑道：“夜师姐何来？”

夜清澜笑吟吟反问：“周师弟来得，我便来不得么？”

两句话间，夜清澜已行近人群，与诸同门见了礼数。自有意欲亲近佳人者前来攀谈，一时之间，这位“剑宗二代女流第一”的师姐身边，便显得格外热闹。

不过诸同门俱非狂蜂浪蝶，简单几句问候，话题便也尽了。夜清澜终得空闲，上前两步，含笑招呼：“一别经年，杜师姐风采尤胜往昔，却让小妹愧煞。”

便在她面前，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闻言，那杜姓女子笑道：“夜师妹方是真正的风华绝代，何又来消遣于我？”

此姝身着素色长裙，肩坎烟罗，云髻高高挽起，盈盈眉眼间温柔似水；又因凤目细长，末梢微微上挑，便显清媚，怡似水中白莲，妍而不妖，论颜色实不比夜清澜稍逊。

修道人钟天地之灵气，修为高深者罕有形容丑陋的。尤其女子爱美远甚男儿，略作打扮，放眼人间莫非倾城颜色。而如二女这般，本已容色殊丽，再衬以鲜明之气质，于修士之间亦可谓出众。

两人寒暄完毕，夜清澜就朝另一名男子道：“秦师兄，此次依然由你执考？”

“力所能及，当为师长分忧。”

夜清澜笑道：“秦师兄此言，敢不愧煞我等？”

秦铮平淡开口：“师妹多虑了。”

杜姓女子歉意一笑，道：“夫家一向如此，还请师妹不要见怪。”

原来此女即是秦铮之妻，名唤杜月如，出身于同列道门九派的无极宫，乃无极宫“日月星”三宫主中日宫主的独女，与秦铮年少相慕，今已结为连理多年。

夜清澜微笑摇头，示意并不在意，尔后把目光移向一边，道一声：

“来了。”

只见她目光指处，山道上百余人鱼贯而行，向着炼心崖而来，正是晋入终轮的一众外室弟子。

她视线倏尔又是一偏，讶道：“云师弟？他怎也来了？”

杜月如循之望去，道：“听闻天征子真人近年收了两名真传，很是惊才艳艳，他便是其中之一么？”

山道之上，云练正悠游信步。

云练并非初到此地。早在数年前，他就已将神霄峰上下踏遍，自然少不了来炼心崖走上一遭。但彼时只为贪图新鲜，此番旧地重游，感悟自是不同。

拾山道而上，放眼望去，入目尽是白茫茫一片云雾。直至登上高处，始见云海尽头骄阳吞吐，喷薄欲出，放射万丈金霞，为茫茫云海镀上一层炫目金边。

间有大风吹卷，云气垂流崩散，溅出大片大片飞白，真个如汪洋大海上的壮阔波澜一般。那远近隐约数点青峰，也就此成了海中浮岛，半埋于茫茫烟波之间，由近观之雄伟高峻，直化作微尘一点，飘荡在无垠无尽的寰宇之中。

此处观天，天何苍苍！

云练心胸顿为之一舒，心神似在一瞬间扩张，直欲将天地都容括进去；又在下一刻无止尽缩小，化身芥子尘埃，无凭无依地浮游在天地之间。

无以言喻的神妙感应纷至沓来，云练整个身心都化入了那浩渺乾坤之中。冥冥中似有伟力降临，震撼心灵，撞得灵台莫名激荡，撞得心绪无端翻涌。他忍不住仰首望天，一声清啸！

啸音清越激亢，直上三天，隐隐又透铿锵之意，恍若神锋初拭，始渐崭露锋芒！

一时满山皆惊。

“好！”

秦铮眼中神光一亮，当下轻喝出声。身旁两女懵懂之余，俱是暗自心惊，实不知心高气傲的秦铮为何会对这一声清啸如此重视。她们道行却是差了一层，也就未能听出此中奥妙。

远在太璇峰太璇宫，天征子执棋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方才敲落纹秤，扣住了黑龙一处眼位。

“好一声清啸。两度险死还生，阿练感悟非浅，如今厚积而薄发，破境已是水到渠成。”

白云仙就坐在对面，指尖黑子将落未落，悠然说道。玄黑棋子与那如雪玉肌相衬，处处透出蛊惑人心的冶魅。

“通神不过迟早之事，不值一提，倒是道心初奠，才是可喜。”

天征子淡声回应，目光拂过女子面颊，顿了一顿，又道：“那味华玄丹，多谢你了。”

不得不说，若非与白云仙争吵，又或捉弄徒儿，道人实实在在是气度清华，仙风道骨。

白云仙微笑落子，口中道：“空口称谢，诚意何在？你若真欲道谢，不妨把他让与我。当年你授他剑诀而非水术，谅必已料到今日。如此心性，比你纵非背道而驰，亦相去甚远，由我来教岂非更好？你也应该多替徒儿想想，莫因一时贪念，误了人前程啊！”

殷殷之意，溢于言表，实可谓字字肺腑、句句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