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考（下）（2/2）

青年重重哼了一声，劈手斩向少年指着自己的手指，喝一声：“区区道童，安敢无礼！”

云练眼神一凛，分寸不让，同样斜掌斩出。锵声金鸣中，两人身子均是一震，各自退了半步。

青年冷冷道：“敢拿手指指你家小爷，活得不耐烦了么？”

云练当真给气得笑了，刻意拿眼扫过他的衣饰，道：“你是哪个？区区一外室弟子，也敢在九剑宫逞狂？”

“且听仔细了：小爷我姓林名衍，字——”

“你字什么，我们无意知晓。”

云水若俏面微霜，冷冷截口：“但你不过一外室弟子，怎敢擅自在九剑宫内走动？莫非不知宗门重地，例不容外室进出么？明知故犯，依宗门戒律，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林衍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强撑颜色，轻蔑地道：“再有三日，小爷便将列入本宗门墙，如何不能走动？凭你区区两个捧剑持瓶的道童，冲撞了小爷，不伏地求饶，竟还强词夺理，妄图加那欲加之罪，敢不让人笑掉大牙！”

“莫说你还不是，即便是了，难道就能藐视门规？此事我当上报莫真人，由他裁决定夺。”

林衍怒笑道：“凭你也妄想见到本宗真人？笑话！况且本届千余外室弟子，当以小爷为首，莫真人岂会因你一言而为难于我？”

前半句倒是气势十足，后半句却尽显心虚本质。云水若微敛眸光，不再多言。

云练知她素不与人作口舌之争，肯说这些已是极限，当下接腔道：“莫真人执掌门规戒律五十四载，铁面无私，便是内门弟子铸下大错，被废除道基、逐出山门的也不是没有。只消我将此事上报，你莫非还有活路？届时被逐出山门，便不是门中道长相送了。这茫茫万里云空山，多少妖精兽怪，区区废人，不出三日，怕就连骨头都剩不下来了吧？”

林衍越听脸色越是苍白，到后来眼底更有寒光闪烁，显然已动了杀机。可若在此动手，惊动了值守道长，岂非更加遭糕？一时间方寸大乱，只怒道：“一派胡言！”

“胡言与否，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说破。”

云练的声音不比初时怒气勃发，却是一字一刀，刀刀扎在林衍心口：“你当真不肯道歉？”

林衍面色铁青。如对方所言，似乎他不赔礼道歉，便当真没了活路。可他在众外室弟子中历来都是最出色数人之一，多年来颐指气使，早养成骄纵之气，要他向两个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九剑宫里端茶送水的童子低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却让他如何甘心？

也无怪他将师兄妹二人视作道童，毕竟两人均不过十三四岁罢了，又如何能是内门弟子？至于为何他们小小年纪，修为便已不弱，那必是服了灵丹，拔苗助长之故。

正惶恐间，林衍脑中蓦地灵光一闪，立时冷笑道：“哈，难怪咬得这般紧，原来是私情被我撞破，这才倒打一耙。你等但告无妨，大不了我将此事揭发，你我一同倒霉便是！”

“私情？”

云练满脸古怪，不自觉向女孩看去，又吃她一瞪，讪讪回转，向林衍道：“你说……我俩？”

门规有言，未列门墙者如生私情，一经发现，杖毙不赦。此地为九剑宫偏僻一隅，林衍以己度人，自然以为对方同样见不得光。他自觉扣中对方命门，再不惮少年如何分说，冷笑连连道：“留下力气与莫真人分说便是，何必与我争辩？”

云练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忽尔哑然失笑。听林衍继续道：“你们若就此罢休，今后你我尚有相见时候，我也可帮着遮掩一二。可若想鱼死网破，小爷我也不怕！”

云练认真地想了想，问道：“你当真不肯道歉？”

林衍讥讽道：“自己不长眼睛，却来怪我怎地？”

云练就叹了口气：“此事我不会上报的，且放心便是。”

“算你识趣！”

林衍哈哈一笑，再不愿与两人纠缠，昂首启步，扬长而去。

但随即就有一语幽幽飘来，像是远山朦胧间飘忽的魅影，钻入耳窍，渗落心底：“区区小事，无需命偿，不过，你会后悔的。”

林衍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鬼使神差地回望一眼，却只见遍地月光，依稀清寒，如霜亦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