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考(上)(2/2)
如是十年期满,众弟子便将迎来最后一关,击渡。
前面启元、抱山二关,固然几多艰苦,但众外室弟子既能被剑宗仙师选中,本身天资岂会弱了?只消勤勉刻苦,三年胎动,修成真元,决非难事;然则击渡一关却不同。
击渡者,击浪中流、勇渡龙门是也,非勇毅过人、天资卓绝者绝难为之。十年艰苦、毕生仙缘尽在此役,进则一步登天,鱼虫化龙;退则打落凡俗,仙途永绝,决无丝毫转圜余地,亦无半分取巧可能。遍数历届,千余外室弟子能过此关者百中无一,最多一届也不过十指之数,最少时甚至只有三人!
浩瀚九州,亿万黎民,能得遇一缕仙缘,已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就是这么些身怀莫大机缘,又天资上佳的少年,在击渡一关却会被筛下九成九来。而就算最终入了内门,也只不过是在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路上迈出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而已。当真是——
“长生之难,可谓此乎?”
至于众外室弟子擂台竞技,则是“击渡”的一项考核,以此战绩之优劣,结合先前术数、玄理、炼气等文试之评定,杰出者即可晋入终轮。如是道道筛选,重重阻难,能最终登峰问鼎者,方可列入剑宗门墙。
“是了,长生何其难也。想这浩浩世间,百万修士,证道长生者几稀;即使证了长生,亦有刀兵雷魔诸劫,时刻侵攻……何其难也。”
云水若也自叹息。相比于云练单纯的感慨,她则像是触及了某些心事,言下颇有几分沉重之意。
云练就瞪她一眼,嗔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等丧气话!长生虽难,师父证得,我俩便证不得么?至于那甚么天劫劫难,更是虚无缥缈至极,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我蒙师父收为门下,本已较他人领先一步,有何理由不为之刻苦,却去怨天尤人?”
云练从来都是挨她教训,此时总算逮住机会反过来说教,他顿觉神清气爽,比三伏天里喝了冰水还痛快。
云水若惊讶地瞪着他,张口呐呐道:“我不过偶尔感叹一句,你就搬出这么大篇道理来,莫不是平时给我训得狠了,有意报复来着?”
心事被戳穿,云练不由一窒,正要反驳,云水若已掩口而笑:“不过看不出来,你竟也懂得这些啦?师兄当真长大了呢。”
云练暗自得意,面上却是强作镇定:“难得糊涂四字,说得就是我了,小丫头又知道甚么!”
直把云水若笑得花枝乱颤:“是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昆仑,还望云大剑仙见谅则个。”
云练着恼道:“又来笑话人!看我还睬你不睬!”话落扭过脸去,貌似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中直看。
云水若好险笑岔了气,半晌方抹掉泪花,拖着气儿道:“师兄?”
云练目不斜视,果然说不睬便不睬。
云水若吃吃发笑,直到他怒哼一声,似乎忍耐已到了极限,她才压住笑容,倾过身去,娇娇媚媚地拖起了长音:“师兄——”
女孩如兰的吐息拂上耳廓,湿热而麻痒,更丝丝钻入心窍,撩起一阵奇异感受,乍酥还悸似醉如粟,说不清究竟哪般。云练平素最畏她这副模样,因这往往意味着自家厄运临头。可不知怎么,此时他却又渴慕起来,只希望能持续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但这毕竟只是心底不知所谓的萌动。他自觉难捱,便把身后仰,惦念自家“诺言”的同时,又恐她再行纠缠,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那人是谁?看他刚刚胜下一场,轻松得很,似乎已抱了煞?”
云水若难得见他薄了面皮,好笑之余,也不打算再刺激他,漫不经心地问一声:“哪个?”便朝广场上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云练话里所指的那人,却也只看了一眼而已:“观此人修为,堪堪抱煞而已,又何足挂齿?”
这倒不是她目空无人。十年抱煞就寻常而言已十分出色,照此进境,期以二十载当可通神。想那岐山双鬼,岂非数十年仍蹉跎此境?但在剑宗内,如师兄妹这般四载而就的异数姑且不论,历届晋升内门者又有哪个不是六七年便抱煞成罡的?相比之下,此人或是众外室弟子中较为出色的那个,却绝非最顶尖的一撮,如无意外,落选已成必然。
不过云练本就只为找个台阶下,当下随声附和,把个刚刚受过他称赞的外室弟子贬得一无是处。
云水若张望两眼,道:“不过刚刚倒见了几个,似已将出阴神……”一旦遁出阴神,便是通神修士了,能够在短短十年间逼近这一关口,的确值得称道:“在哪儿呢?”
云练忽抬手一指:“那儿有个。”
但见他手指指处,人群骤起骚动,自发分流现路。一个装束与旁人无二,神情却极为倨傲的男子大步上前,只这么往台上一立,自可见得睥睨之态。
云水若柳眉一皱,咬唇道:“此人我不喜。骄傲过甚,内敛不足,天资固然上佳,但能胜他者未必没有,何来这许多自命不凡?”
云练附和道:“就是,想学大师兄,也不掂掂自家分量!想当年大师兄……”
“师弟无缘无故,何以提及为兄?”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突然飞来,轻重不一的脚步随之响起。两人讶然转头,就见一人缓步上楼,现出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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