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御剑（上）（2/2）

他如今断了一臂，确实身受重伤，但在通神修士惊人的自愈能力下，伤口处差不多已止住了血，倘若就此抽身而走，对方绝拦他不住！可南松子岂咽得下这口恶气？再者以对方展现出的艳艳惊才，既然结了仇，他就算逃得一时，又怎逃得了一世？倒不如放手一搏，不信这两个抱煞小辈真能翻了天去！

南松子低吼一声，眼珠瞬间充血赤红，断臂处业已结痂的伤口也崩裂开来。那道当空游走的白光倏尔归来，悬停在他头顶，却是一口长不盈三寸的牙白色小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云练一脸戒备，盯住那口小剑。

他心知御物只是通神修士所掌握的最基本的手段，除此之外，另有诸般玄奇能力，是未入通神之辈难以学步，乃至理解的。南松子作此模样，必是见御剑无功，要另下杀手。

问题在于，他要干什么？

思及至今为止发生的种种，云练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下一刻，南松子突然七窍溅血，污浊的黑血涂满面部，衬得他直如九幽恶鬼般可怖。他却恍若不知，只是癫狂大笑：“贱人，道爷的符，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耳畔响起一声痛哼。云练猛地扭头，正见云水若满面痛苦地软倒在地，丝丝黑气如噬魂绞索，勒在那如玉肌肤之上。但那黑气似又不是从外界入侵，而是由内而发，蚀穿血肉，才最终显化于外。

云练蓦然发现，他们还是低估了通神修士的能耐。

诚然南松子自己也绝不好受——看他那鬼样罢！——可云水若却是真真确确身受重创，失了还手之力。而且在他心里，两人又哪有丝毫可比性？

强烈的悔恨情绪，便如夜魇暗潮，将他没顶。云练不知自己在悔恨什么，恨自己不该提前出手，以至于未能一剑毙命？悔自己怎不坚持回山，竟答应了师妹以身作饵的计策？既而所有的悔恨皆尽汇聚起来，化作一柄利刃，把他脑中那根清明之弦，一切而断！

“去死！”

闻声，南松子只是冷笑，看也不看那抹刚刚才断了自己一臂的银光，叱一声“疾”，飞剑即化光而出，直取倒地不起的少女。

云练大惊失色，本能地一个闪身，退回云水若身前，一剑挑飞白光。

所幸南松子强催符箓，伤上加伤，此次剑光无论速度或是力道，皆远不如前，这才堪堪被少年截下。

听云练大骂一声：“无耻之尤！”

南松子回以大笑：“尔等算计道爷时，怎不谈及廉耻？放心，道爷我不会杀她的，你舍得，道爷还不舍得啊！”

话虽如此，飞剑却当空回转，再度向云水若斩去。

云练哪敢验证其言真假？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卑鄙”，匆匆出手拦截。

南松子趁机后退，同时御使飞剑，攒刺射击，逼得云练无暇分身：“小辈，道爷看你怎么应对！一境之隔，仙凡分判，道爷百年道行，莫非还收拾不了你？”

云练恨得牙痒，偏偏无可奈何，为维护师妹周全，一时之间，他唯有疲于奔命，直沦为了一个靶子。

可一味守御，终非良策。南松子虽断了一臂，气血大亏，真元却未耗损多少。反观他斩杀青牙鬼在先，偷袭南松子在后，看似只出了两剑，却均是倾力而为，眼下真元所剩无几，就算能支撑一时三刻，又哪里拼得过对方？

到底是少年郎，城府浅薄，此时情势不妙，云练脸上，自然便浮现出浓重的忧色来。南松子放声大笑，一边狂攻不休，犹以言语乱他心神：“小辈，还不乖乖引颈就戮，或许道爷还会绕你妹子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那时……”

南松子活了甲子，自知资质平平，若无天大机缘，就不必去惦念传说中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了，故而哄劝诱骗之流的事儿没少干，也不知糟蹋过多少美貌女子。此时他为扰敌心神，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直把种种不堪描绘得入骨三分，听得云练惊怒交集，恨不得立刻斩杀那厮狗头，却苦于力有不逮，只能在剑光之下艰难支撑。

云练也曾与门中师兄师姐交过手，但同门竞技，点到辄止，岂会如此人这般无所不用其极？且彼时交手，只为切磋，胜负尚且不论，险恶之处，又如何能及今日万一？

他突然理解了师父那一句“吾辈修道人不可好勇斗狠，然若结了仇怨，当不择手段，永绝后患。”的真正意义。

生死之间，竟是险恶如斯！

只可惜，知晓这点，于战局并无助益。恰恰相反，由于他心有杂念，剑势运化微生滞碍，立刻就被白光突破了防御。云练急忙偏头，肩上仍飞起一串血光，剑气随之侵入，令他半边身子都是一僵。

南松子哪会错失如此良机？剑光回转的同时，更抬起左手，骈起食中二指，凌空虚画，即有灵光汇于指尖，虚空留痕，成就一道弯弯曲曲的符形——

“敕律令，雷雷雷雷雷，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