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御剑（上）（1/2）

少年长身负手，银灰道袍映着夜光，皎然如月清寒。溪潭于月下粼粼，浮起薄雾也似的寒烟，照见他剑眉星目，身姿修长，缥缈俊逸宛似神仙中人。

这本该是俊秀且风流的景致，只因他手中那利刃寒光，便透出了几分凛凛杀气。

少年自可感受到来自南松子的炽烈杀机，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扭过脸去，向女孩苦笑：

“师妹，他反应太快，我失手了。”

云水若微笑回应：“师兄能潜伏过来，斩下这厮一臂，已经十分了不得了。我原以为你只能在他身上添一道伤口呢。”

“什么话？你师兄我哪有这么不堪！”

云水若撇了撇嘴，埋怨道：“好好好，你厉害成了不？这时候出手就斩了他一臂，再候片刻，等到最佳时机，岂非能一剑毙命？”

“岂有此理！”

云练瞪眼道：“如此腌臜货色，给他碰到，脸都要烂了！你忍得，我可不成！”

云水若便不说话了，只是眉眼间笑意婉然，焉有半分嗔怨？

南松子听着二人若无旁人的对白，哪还不知自己彻头彻尾都在对方算计之中？一时间只气得三尸神暴跳，怒啸道：“两个小辈，胆敢阴你家道爷！”

比起南松子惨遭算计，更断了一臂的凄凉处境，云练心情便要好过太多。闻言他瞥去一眼，笑嘻嘻地道：“终于看出来啦？这位大仙长……哎，仙长道号是什么？”

云水若凑趣接道：“南松子。”

云练就“哦——”哦一声：“原来是南松子仙长，狗养狗养，失敬失敬！南松子仙长神通广大，通阴阳之秘，晓造化之道，想来对付区区大罗金仙也不在话下，怎就看不出我俩收拾那岐山双鬼，须费不得几分力气？这些布置，可都是为您准备的啊！”

受此羞辱，南松子简直怒发欲狂。他只道女孩算计白毛鬼是因修为尚浅，不得不以智取胜，殊不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作所为固然是演戏，却非针对那人，而是向着自己。可恨他早早便中了圈套，却还自以为得计，像个傻子似的，煞有介事地装腔作势……

方才那贱婢心里，定已乐开了花吧？强忍着笑，怕是很辛苦吧！

勃发的怒气，就此直冲天灵，顶得脑壳吱嘎作响。南松子长声厉啸，怒喝道：“小辈受死！”

一声喝罢，南松子却未即刻出击，反而单手结印，眼帘低垂，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

这绝非常人临敌时应有的动作。以等闲眼光去看，此时南松子肢体松懈，破绽百出，怕是稍有几分身手的凡间武者也能欺近身边，将他格杀。

可无论少年少女，面色均十分凝重。云练偷袭得手，固然重创了南松子，却也激起了他不死不休的仇恨。此时此刻，道人看似破绽百出，实则已晋入一种他们知晓、理解、却尚未切身体会过的玄妙状态之中。

师兄妹对视一眼，云练便一展身形，飞身而上；云水若则从怀中取出一味丹丸服下，既而横剑于胸，口中低诵，念动咒音。

这时，云练已跨越三丈，手中银光如练，倒挂万丈天河，直问南松子咽喉。可就在剑锋行将触及其人肌肤时，彼此间虚无的空气，却突然成了铜墙铁壁，剑尖刺去，竟发出铮的一声金鸣，缭绕夜空，弥久不散。

云练暗惊，心知不妙，忙回剑当胸，护住周身要害。

亦即此刻，南松子双目倏张，一抹白光自他口中飞出，其疾若电，其势如雷，悍然射向他的胸口！

浓烈的危险气息笼罩过来，根本不暇思索，云练一横剑身，堪堪将那飞射的光矢截住。

一声悠绵长音响彻夜空，云练浑身剧震，既而便承受不住其上所附的巨力，被生生撞得向后滑出，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痕，直至后脚踩入溪水，方才尽消退势。

一时间，云练但觉手臂酸麻不已，几乎握不住手中之剑。而未待他喘过气来，那抹弹射出去的白光已当空转向，再度向他袭来！

当此情势，倘若仓促抵挡，少年势必再握剑不住。他毕生修为尽在一剑，一旦兵刃脱手，哪还能留得命在？可如今情势又岂容他调息？

然而云练当真就那么做了，他视能当胸而来的白光如无物，自顾自回力、运腕、出剑，精准无比地刺中那抹堪比发丝粗细的白光，一举将其弹飞。

却不是因他出剑太快，而是白光在飞行途中，被一面突然出现的冰盾阻了一阻。冰盾固然瞬间粉碎，白光也不可避免地迟滞下来。得此一线之机，云练已调整内息，再次挡下南松子一击。

南松子微微一怔，便是处于盛怒之中，也不免一阵惊讶：这双男女二人的默契，他早在暗中见识过了，但看过是一回事，切身体会则是另一回：自家含怒而发、志在必得的两剑，就被这么轻轻松松接了下来？

但这无疑只会更坚定他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