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生离死别(1/2)
本来我想步行到姥爷家里去,可是父亲说要开三轮车送我去。父亲对此事有点过分的热情,我感到很奇怪。
在大门口,父亲小声告诉我说:
“今晚你不要回来了,就在你姥爷家住下吧!一是下了大雪,天黑了你回家危险;二是我今晚想在你的小屋里睡觉,我刚和你妈吵了架,晚上可不想和她在一间屋里受罪了。”
我难过地问道:
“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和我妈老是吵架?”
“没有。你不用管。你好好管好自己就行了。”
父亲阴郁沉闷地回答我。
我急匆匆地走着,想赶上父亲。父亲正在前面,朝自己的三轮车走去。他走得很快,大步向前,但步子有些不稳,动作机械。他喝醉了么?我说不上。我家的那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就停在大门外面。
我追上父亲,坐进了三轮车前部的车厢。这是一个后来找人焊装上的铁皮,不是三轮车厂原装的东西。不过很实用,可以挡风挡雨,防止了开车时日晒雨淋。在车子驾驶座一侧,安装了一个小座位,所以这个小小的驾驶室里,还可以挤一挤,坐下一个人。
不知怎么地,今天下午,我父亲的身上有一种拘谨的神态,没有笑容,没有稚气,也没有从前喝了酒后的那股歪着肩膀的傲慢劲儿。
父亲喝得微醉的时候,他走起路来总是歪向一边,仿佛为了突出他那爱打趣的性格;喝得酩酊大醉时,他的脾气就很坏,性子暴躁,这时最好是避开他。
不过酒醒的时候,父亲就又回复到老样子,目光炯炯,脾气急躁,爱开玩笑,不住地拍着手掌或拍打着大腿,轻轻哼着歌,东一句西一句地低声唱着那些无聊的词儿。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父亲却显得不一样,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父亲忽然小声说道:
“东凌,你长大了,以后要好好照顾你的姥爷。”
我想,这一切是无法解释的,也许是我这种小孩子永远也弄不清楚的。父亲的话让我很困惑,我问道:
“姥爷家里有事么?”
父亲没理我,把钥匙插向打火开关,第一次没插中,他扑在三轮车的车把上,沉重地喘着气。他的嘴边有一小团水汽。他的鼻孔由于用力而掀得大大的,他好不容易才把钥匙插了进去。
“难道姥爷病了?”
我惶恐不安地问道。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父亲摇摇头,没有回答。那呆板的、老鹰般的侧影,那蓬松的头发,那仿佛因为全神贯注在眼前的事上,而低垂的眼皮……
坐在车上,我忽然想起有一次爸爸和妈妈打架,激烈的争吵和唳骂之后,父亲怒不可遏,拿起一根木棍,恶狠狠地一下子就把我妈妈的头打破了,鲜血哗哗地流。妈妈疼得晕倒在地,好像死了似的。那个场面非常的吓人。
爸爸看看惹了祸,也吓坏了,那个晚上,父亲开上三轮车,送妈妈去口镇卫生院包扎治疗,整个晚上都不在家。
那天,我和韦洁通宵都没有睡,一块儿坐在收音机旁,收听电台的广播,焦急地泪流满面。我们等着爸爸回家,希望妈妈能够没有什么意外。
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只要父亲的三轮车开到大门口,就一跃而起,立刻去打开大门迎接爸妈。结果爸妈到早晨还没回来,我们姐弟俩也就一整夜没有睡。没有人管我们,黑夜变成了白天,一切都弄得七颠八倒。
第二天早晨,我急得嚎啕大哭,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呀!我想起了我母亲哗哗流血的伤口,真怕她一下子长眠不醒,永远离开了我。
以前,我从来不让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此刻,这想法突然在我脑子里闪现,那么清晰明白,令人心寒。
“妈妈会不会死了?”
我神经质地问姐姐。韦洁故作镇定地答道:
“没事的,妈妈很强壮,受点小伤,不要紧的。”
“她在哪儿?”
“爸爸说了,送她去口镇卫生院治疗啊!”
…………
这时候,我的父亲已经把三轮车发动起来了。他左顾右盼,眼睛往街道上乱看,仿佛刚从一种紧张的气氛里摆脱出来。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使父亲忽然对熟悉的街景这样感兴趣。
有什么呢?除了下了一点雪,外面没什么特殊啊,一点也引不起我的兴趣呀!我父亲今天的表现可真是有点怪,有点出乎我的意外。他开始时急如星火,后来又慢条斯理,时紧时松,这是我不能理解的,也使我感到害怕。
不,我父亲并没有喝酒。在他呼出的热气中,我没有闻到酒精的刺鼻气味。
我嗅到的是一种怪异的气味。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气味。它使我想起学校里的厕所,是一种辛辣、难闻的气味,一种可怕甚至恐怖的气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