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2）

布以为军官还要刁难，转过身来。军官将户籍证扔了过来，喝道：“证件也不要了么？”布叠步上前，连连称谢。军官道：“合法居民受军方保护，不用害怕。”布将户籍证拾起，揣进怀里，鞠躬致谢，见军官不再搭理自己，这才敢离开。穿过桥梁。对面同样设有一个检查点，规模稍小一些。布没有再受到盘查，离开检查点，向东行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尽量选择小径，偶遇一些过路人，大多也是行色匆匆。他没有再遭见任何麻烦。赶到克托姆村时，时辰已是入夜很久了。

克托姆村是一个足有百户人家的大村庄，便在古道边上。百年前，附近山里的废矿坑又发现了煤炭，规模不大，吸引了不少挖掘客。克托姆村由此相聚而成。村庄建筑风格不仿古，样式方正，大小不一，或用砖或用木头，沿着道路杂乱而建。数年前，一伙儿盗贼出现在克托姆村北侧的山里，劫掠过往商贩，骚扰附近村庄。郡府直接向冒险家公会发出委托。会下总会协调组织附近分会近两百人，成立了一个剿贼小队。猎人们分工协作，历经数日，将这伙数十人的盗贼或杀或捕，一网打尽。布当时也在被召之列。此时回想往日情形，心中不免感慨唏嘘。

雪已经完全停歇，空气中寒气逼人。夜色掩映下的村庄银装素裹，显得格外宁静安详。布无暇欣赏雪夜村景，全身冰凉，肚子也在咕咕叫唤，只想尽快找个地方投宿，弄点热食吃。他知道村里有一家旅店，心道或可打听得到想要的消息。走在道上，他便能感受到这个战乱影响下的村庄透漏着丝丝异常。视野所及之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四下毫无灯火，周遭安静得吓人。他担心旅店或已关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旅馆便在古道与另一小道的交叉口。他远远看到旅馆方向一片漆黑，便觉不好，走近一看，果然房门紧闭。敲门呼唤，无人应答。透过门缝向内窥看，门内全无灯火，也没有任何声息。他返身立在雪地里，怅然四望，不知该往何处。站了一会儿，决定寻找民居借宿。沿着小道向南探寻，但见屋屋紧闭，全无人迹。迈出大概数十步，蓦然发现路边的一个小屋门缝里隐有灯火，心中大喜。急步上前，刚欲敲门，听到门内传出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伏门倾听，确定无疑，扭身欲寻别处，犹豫再三，返回拍打房门，请求借宿。门内哭泣声停止了，也无人应答，灯火接着也熄灭了。他满心失望，刚欲踏下木制台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门里道：“你说你是冒险家公会的么？那么，我委托你，帮我找我的奶奶。你找到她，我就给你开门。”

布见女孩的声音犹带哭腔，同情起来，问道：“你奶奶在哪里，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面么？”

“奶奶去北面的温鲁镇换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沿着门口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就到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吃过午饭就去的...”小女孩说着又哭泣了起来。

布问道：“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么？”见小女孩犹自哭泣，并不搭话，说道：“好吧，你在家里等着，我去给你找找看。”

布离开小屋，沿着小道，向北踏雪而来。离开村庄不久，道路插入森林范围，地势稍稍升高。道路左侧连绵开去便是数年前盗贼们占据的一带群山。布想到自己曾经与同伴们在这片山林里连夜埋伏，主动袭击贼窟，搜捕漏网之鱼，情形历历在目。他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探行，猛然发现路边的岩石旁倚坐着一个人，僵直不动，似乎是个死人。将匕首操在手里，警惕四顾，两下查看，见无异常，慢慢靠近，发现那是一个老妇人，怀里抱着一只油布包裹。他料想这老妇人定是小女孩的奶奶，收起武器，贴近查看。老妇人虽然昏迷不醒，尚有气息，手腕脖颈处也还有余温，一只手紧握着一把匕首。布先将匕首掰开，连声呼唤。老妇人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陌生人，开口道：“圣母...圣母，不，您...你是地狱来的鬼使么？”布摇头道：“您还在阿顶罗。我是冒险家公会的赏金猎人。您孙女，您有孙女对吧？她委托我来找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连问数遍。老妇人意识渐渐清醒。一问一答间，布知道这老妇人正是要找的人。老妇人称她在温鲁镇上买了面包和烤鸡，便往回赶，不想脚程缓慢，入夜时，就在此处，遭到一群猴子攻击。她着忙逃跑，不慎摔伤了脚，烤鸡也让猴子抢走了。猴子还想来抢夺面包，老妇人死死护住。僵持许久，猴子们才离去。老妇人无力站起，道上又没有过路行人，只得坐在这里，听天由命。听完老妇人解释，布好言安慰，将匕首还给老妇人，将她背起，往村庄而返。沿途偶尔闲聊温凉，老妇人称自己叫索福宁娜，听闻年轻人家住米诺姆村，说她有一个姐姐嫁在附近不远的左勒姆村。

行不许久，布带着伤者返回村庄。偌大的村庄依然一片死寂。布问及此事，老妇人说因战乱影响，不少人逃跑避难，剩下的人也是惶惶度日，入夜便关紧房门，而旅店老板一家也北上避难去了。回到小屋，老妇人出声叫门，房门被打开。布背着老妇人进屋。灯火被重新点燃。布看到小女孩看起来脏兮兮的，大概十岁左右，身材细瘦，面目阴郁，脸颊犹有泪痕。老妇人在旧椅上坐下来。小女孩扑在她的怀里，呜呜直哭，控诉一个名叫索托的人拒绝提供帮助。老妇人指示年轻人关紧房门，放下遮帘，将孙女抱住，眼圈发红，连声安慰。小房间应属客厅，大概二十纳瓦大小，陈设老旧，正对房门的木板墙壁上悬挂一副圣母画像，下面是一张小案桌，桌上中央小台上陈供圣母坐姿雕像以及各类祭告物品，左侧台下敬设一尊圣使洛加梅尔雕像，右侧台下则是一尊鹅神瓷像。布犹在观察环境，老妇人邀请客人落座。布便在小案对面的旧椅上坐下，问道：“您家没有其它人了么？”

老妇人答道：“老婆子丈夫死得早，只有一个儿子，前些年死了，不久，儿媳也生病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宝贝儿。”

“即是如此，您不该涉险他往，只为了购买一些食物。”

老妇人叹息道：“您说得是。老婆子只想今日是浴神节，欠缺考量，以为没人为难这个行将入木的老家伙，没想到...”

布恍然道：“哎呀，没想到今天已是浴神节了啊，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妇人面露笑容，说道：“往年，每到浴神节，本村除了祭祀鹅神的活动，还有唱戏禳灾，跳舞求偶，街上还有集市，人们成群结队，好不热闹。今年不想如此惨淡，各户只能在家里暗暗献祭。”

布说道：“时局混乱，不得不如此。不知贵村受到叛军的骚扰了么？”

“昨晚闹过几次，不少人家给抢了，还给打死了几个人。有的人也是该死，早该下地狱了。随后，军队也来了，挨家挨户检查。差不多折腾了一夜。”

“白天好些了么？”

“上午还有一些人，不给吃的，就要拿刀捅人。军队赶跑了这些人，还在路口架大枪。哎，一句话，乱糟糟的。下午基本没有了，军队也撤走了。听说，这些人都往七里屏去了。”

布说道：“其实，我来这里，是要找一个叛军里的人，名叫巴泽尔。听说住在村上，您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