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背后的背后（2/2）

手机并没有密码锁，所有的东西都能很轻易的查看。通话记录十分干净，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被自带的软件都标注了是外卖。其他几个电话是早就已知他家人的，和汇 报的情况一致无二。

这个房间一切都很简陋，上了年纪的沙发，在边角缝处露出了里面的海绵，桌子正靠着墙，旁边就是窗户，紧挨着阳台的门。衣柜里也只有几件衣服，与死者并不合身。他粗略的分析过后，最后把视线锁定在垃圾桶里。

夏日的高温微生物迅速的繁殖，他转了一下垃圾桶，外面盒子估计有个两三天的量，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很是冲人。好在都用塑料袋仔细的包了起来，并没有混成一滩腻人的液体。“这些外卖也采集一下，回去标注时间化验。”

他回去后，刚打开灯，就发现陈曾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蓝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怎么不开灯？”

“怎么样了？”

“死了，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痕迹，死者表面也没有明显伤痕，电话记录也查过了，一切正常。”他看着窗外的一点光有些出神，最后摇了摇头道：“没线索。”

“要不要来一根？”陈曾递了根烟过去，李仁达借了口火，深吸一口后吐出来，猩红的火花瞬间烧了烧白了半边。“报警人用的是黑卡，都早有准备，故意来示威的。”

“检验室出结果了么？”

“还要有一会儿。我怀疑是下毒，”他脑中又浮现出死者死时凝固的表情和不正常的姿势，但随即又被自己多年的经验否认道：“如果是下毒，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谋划，太鲁莽也容易暴露。”

“我让他们把外卖里面的残羹采样检测，估计也没有结果。”

“还剩下几个？”

“四个。”他低着头想了会儿，最后狠狠的吸了一口，吸得太急，呛得咳了一会儿才把烟扔地上踩了踩。“资料我也事先查过了，没什么头绪。”

“老陈——”他刚张开嘴，口袋中的电话又响了，震动的酥麻随着神经一直传到了大脑。“我接个电话。”

“李局，化验结果出来了。不是中毒，也不是食物中毒，身上也没有伤痕，其他的要等法医来。”

“检查一下身上的针孔，尤其是肚脐周边的。”他这次并没走开，在算得上寂静的办公室里，对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你怀疑是胰岛素？”陈局轻声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胰岛素只要有血糖证明便能在医院开，不需要繁琐的手续，相比其他药物的获取要容易很多。小小巧巧的，携带也方便，短短的针孔只需要刺入表皮，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连针孔也十分隐秘。一旦注入过量的单位，会导致交感神经兴奋和中枢神经功能絮乱，严重的会直接昏迷死亡。

“如果是胰岛素，直接能检测出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48小时会被人体代谢。但惊厥、休克，这些症状和生理反应都会保留在死者体内。可这是谋杀，任何一点细微的东西都会被放大，都将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话刚落音，李仁达电话那头也传来答复：“没有针孔。”

“...我知道了，”他愣了下，这个推断与陈局一致。“等法医下结论后，汇报我一声。”

“是我太心急了，”李仁达挂了电话，大脑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彻底清醒。“你知道我看到死者时的感觉么？”

他淡着一张脸，手却在荷包里乱摸一通，最后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烟，迫不及待点上，整个过程像是个瘾君子般。

“我看见他死在那，我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在审视。可能是当久了警察，身上的制服在时时刻刻提醒你，你的职责，你的责任。我不喜欢看新闻联播，那是所有人理想化的结果，人间正义，大公无私，那叫梦。”

“我快活了。”他长长的、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朦胧的背后是他被模糊的享受面孔。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是容易滋生无数阴暗，夜色的笼罩就成了最佳的保护。他此刻身着警服，被包裹的完好外表下也不知是被这黑夜所侵染，还是人难以压制的本性，他再回想时，竟觉得又几分快意。

“老陈，我快活了。”职业的道德和义务剥夺了他作恶的权利，但庄严宝相的佛祖受人瞻仰的金身下还是由看不见的黑泥所铸成。世间的一切被划分成了黑白，彩色的欲望却构成了人。“你知道赌球吗？”

“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权衡利弊下的选择，良心有时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下。”耶稣死之前的哭泣，是对自己苦难的命运所哀痛，还是对世人的怜悯，我们不得而知。但自古利益动人心，险种富贵求，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下，强大的情感也能克制基因里的求生本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知道。”李仁达想了一会儿，褐色的眼睛在眼镜的反射下显得有些不真实。“但我到底不过只是这红尘中煎熬挣扎的一个俗人罢了。”

“行吧。”陈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就当没听到，但明天面对媒体时，脑子别这么犯浑了。”

“待会和他们打个招呼，不让报道不太可能，毕竟是他们饭碗，尽量压下去一笔带过就行。”

“社会需要欣欣向荣，但阳光下的阴影总是难免。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才心存幻想和渴望。很多时候人们追求的不是一个真相，只是给无处安放的情绪和精神一种寄托。”世界上不能直视的东西有两种：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因为光明，世人总被眷顾，但烈日的暴晒下，依旧也会有影子的存在。</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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