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听天由命(1/2)
侯府,房间。
沙苑给他开了门:“夏王,请。”
花忍却是没让进去,瞅见自家爷使了个眼色,花忍心有意会,只好退到一边,待房门一关,花忍立马找了个借口溜走。
沙苑见此,并未有任何阻拦,只守在门口。
房中药香扑鼻,南宫祤踏入屋子后,便远远看见了蔺之儒,一袭白衣入魂,衣角时不时被窗外的风吹起,他静静的坐在案几边,提着笔,在书写什么。这样一副青烟笼罩温和君子的构图,让南宫祤不免联想到那扇子上的填词:
明月依然在,静候故人归。
南宫祤恍惚间记起很多年以前,自己来晋国取解药的时候,那时他遇袭,却遇到了冥解忧相救,刚好把他带去了蔺之儒的药堂。那是他第一次见蔺之儒,在他印象中是一个很谦逊温如的白衣少年。
而冥解忧当时年岁小,在药堂第一眼见到蔺之儒后,眼神一直,蹭红了半张脸,脱口而出,她把蔺之儒叫做神仙哥哥。
明月,神仙哥哥。
心中念着这几字,南宫祤唇角不轻易间的勾起,几有嗤意,哪怕他心底并不想承认,但却不可否认,蔺之儒委实当得起。
南宫祤环视房屋,未见其他人,又见蔺之儒忙于书写,他便上前了几步,保持着该有的礼数,先出声开口道:“蔺大夫,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这洒脱爽朗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年好友。
可惜,从来是敌人。
听闻其声,蔺之儒缓缓抬起眼皮来,从上到下量了量面前这位目光凌厉逼人,语气却和温如初的夏朝君主。
他记得,夏王曾是太子时,来过晋国,涉险为一个朋友求取解药,两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熟是不熟,但也没多亲切,如今夏王再次现身拜访,着实让他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数十年前,夏王不畏不惧有胆有谋,一来就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跟他说,可以不惜一切将他绑了去。如今数年过去,不知夏王的性情是否还如当初一般年少狂傲?
他再看着夏王,视线缓慢往下,忽然瞥见夏王腰间佩戴的玉坠,眉色一皱。
这枚玉坠,名为玄铁冰书,并非俗物,是明皇特意留给公主的物件,刘肇还曾用它做为长兴山墓室的钥匙,若是刘肇遗书中所说为实,那这冰书,更是启动明皇陵墓的关键。
能让枭鹰羽在意的东西,自然很重要。
只是,怎会在夏王身上?
他一时没想出什么头绪,稍微抬手,示意请夏王入座。
房间很安静,随着蔺之儒的手势起落,夏王微微颔首,坐了下来,案桌面前有一杯茶,夏王瞄了眼茶杯,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笑道:“蔺大夫早知我会来,竟然连茶都备好了么?”
这杯茶……
他心头一虑,正要抬手将茶移走,夏王却先他碰了碰茶杯,拿起握在手中。
夏王缓了缓嗓音,开口说道:“日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弃瑕为舍妹前来求取过解药,弃瑕若有说错或者做的不当之处,还望蔺大夫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计较。”
他有点意外,这可不像一朝君主的作风,竟然为一个臣子舍下面子说情?
再然,没必要。
弃瑕是夏朝大将,他一介医者,也不能将弃瑕如何了去,夏王根本没理由态度如此恳切,这不合常理。
他继续听着夏王说下去。
“我今日来,想当面谢过蔺大夫,肯赐解药救舍妹。”
他皱起了眉头,夏王态度如此良好,没有强闯侯府或偷偷摸摸而是以礼数来拜访他,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他心底又是疑惑,这解药不是公主命人强行取走的么?他何时肯给过解药?
理了理这个中过程,他忽然想明白,也许是公主从他处夺了解药之后,就让那弃瑕轻易地取了解药吧,也不知最后怎的就变成了他解囊相赐。
但这份功劳,他可不占。
他也不相信夏王冒险来候府就是为说个情道个谢,旋即,他提笔草草写下了几字:’夏王误会,解药非在下所给,何来言谢’。
夏王瞧了瞧字迹,眉眼稍缩,轻轻抿了抿唇角,有点意味不明。
“无论如何,你也丢了解药,想必会被晋王责备,今日我也并非空手而来,略备了一份薄礼,愿能解你困境。”
这下,蔺之儒明白了。
解药是谁夺走的,又是谁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丢了解药的是他蔺之儒,何况给夏朝公主下毒一事,是晋王亲自所为,若是晋王日后想追究此事,他根本难辞其咎。
蔺之儒微一抬眸,只见夏王说完后,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锦盒,推置在案桌上,面对着他。
扣开小锁,打开。
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盒中之物是一种药草,这药草世间罕见,晋王曾命人遍寻天下,务必求得,但至今一无所获,晋王为此,也是一筹莫展。
他明白,这药草远比那解药珍贵得多,若他拿此物献上去,这看守解药不力的罪责,何尝不可以功过抵消。
这桩买卖,不亏。
蔺之儒容色变了变,夏王诚意深厚,只怕不单是凭白无故送他俩株药草,于是他快速的再写了一份书纸,递到了夏王面前。
纸上只有一行字。
‘夏王有事直言。’
夏王瞧了他多眼,拿着纸张,一目读下来,不自觉的轻笑了下,显然明白他既对赠送的药草不拒,那么说明,自己是可以继续往下说的。夏王松了手,茶杯搁置,便道:“最近,我听了一个传闻,想验证真假。”
蔺之儒低了低眼眸,瞧着夏王手中那杯茶,随后再看向夏王。
夏王接着说:“听闻,明皇曾留下过一颗不死仙丹。”
蔺之儒眼皮敛了敛,一年前,不知是谁放了谣言,寒冰烈火,不死仙丹,导致许多人为求寻宝,蜂拥而至,这其中,也包括夏朝。他知道,夏朝近些月来在晋国的动静,大都是在打探那颗丹药所在之处。
也不知是谁给夏王提供的消息,说那灵丹就在龙海长兴,随后,夏王便亲自动身前去龙海,发生了一系列变故,那些事蔺之儒虽未参与,可到底与公主有关,他自然也知一二。
夏王打听这个,他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夏王继续往下说的话:“我想知道,那灵丹,是否可以救我那位朋友?”
蔺之儒手指间不断的摩挲着手腕上带的佛珠,思虑着,他之前一直不得解,夏王何故会突然想要灵丹妙药,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来晋国,如今,一切说的通了。
夏王口中的那位朋友,自然就是数十年前中了蛊毒甚至能让夏王不惜性命前来求取解药的人。夏王当年取解药时,只说,那中蛊之人是一位朋友,而那朋友自出生便娇弱多病,自幼习医术,为自己调理,大夫们都说,只要不出大错,也能一生顺遂。
当年听夏王口中诉说过病情后,他心中已有诊断,大夫的说法做法挑不出毛病,这位朋友自弱多病,好好调养倒也没什么问题,不会轻易殒命。
坏就坏在,那朋友后来中了蛊毒。
虽然蛊毒能解,但蛊毒损了身子元气,病根却还是会留下的,他当年给解药时,就特意嘱咐过,他只给解药,至于其他的,他也做不了,那朋友后半生要想活命,只有静养,拿药吊着,但能活多久,便要看那人的命数。
他当年并未在意夏王那朋友是何人,但如今,他知道的,却多了些。
比如,那位朋友,是个女子。
又比如,那女子,名为阮以素。
蔺之儒提笔,给了一个字。
“能。”
夏王面色凝聚:“何以如此肯定?”
他再写下了八个字:“世人皆知,起死回生。”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不太是夏王想要听到的,夏王轻讽:“世人都说,你是在世神仙,没有你救不了的人,治不好的病,我该信世人,还是信你?”
蔺之儒明白夏王疑他的心思,明皇炼丹,众所周知,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流言也广为传播多年,但没有一个人见过灵丹,也没有人可以肯定的说,那灵丹必定能救人。
便是蔺之儒,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只写道:“明皇曾对家父言,此丹是留与公主的第二条命。”
看完纸上的字,夏王眉目间极为深沉,蔺之儒所说的公主,除了明皇的女儿冥解忧,还能是谁。
夏王心有存疑,只是想不通,蔺之儒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而且很明确,那灵丹,就是冥解忧的第二条命,那东西到底有多重要,想必也无需多言。
许久,夏王收了收皱起的眉头,平静的问道:“如若要救我朋友,可还有别的办法?”
蔺之儒不轻易间敛了敛眼眸,提笔:‘无。’
“当真没有?”夏王瞄着那墨迹未干的字。
蔺之儒冷冷淡淡:‘夏王若不信,何必问。’
这疑人的毛病倒仍是一如既往。
夏王的眼中略微清冷:“你我立场不同,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为实,或者说,这两株醉蓝叶无法满足你,你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告诉我怎么做?”
蔺之儒有所不耐:‘夏王当年失约,在下不敢再信。’
“那十年,我从未主动犯过晋国一分一毫,便是六国侵晋,我也只陈兵边境,不曾入犯,何来失约。”夏王的眼眸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再说,后来的战事,是冥解忧……”
提到这个人名,夏王微微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他与夏王当年是有过盟约的,他愿意给出解药救那朋友一命,但同时夏朝十年之内,不许侵犯晋,毕竟那时国中局势动荡不稳,内有纷争,他自是希望晋国内里平安无虞,外无他国虎视眈眈,父亲在朝中也可少些压力。
这十年间,夏朝的确不曾主动陈兵犯晋,但却一直暗中缕缕挑事,与晋国从来尔虞我诈,纷争不断,没有哪一件不是想置晋国于死地。
夏王如何野心,别人不知,他会不清楚吗?
他心里门清,说着与他起誓盟约,却在登上王位后,矛头直指晋国,夏家策划刺杀晋国太子一案,令晋国内乱不止,掀起多少波澜。
夏家与晋国徐太后暗中联络,借着徐太后这股势力,作的歹不少,更遑论,当年六国侵晋,除了奴桑,其他哪一国敢说跟夏朝没有瓜葛,这事儿,原本就是夏天无趁晋国幼子登基太后掌权,暗地联络各国权臣,图谋晋国而所做的。
六国侵晋的后果,就是公主不得不拿出玄铁冰书,从长兴山取出了大量珍宝,贿赂各国权臣,从中斡旋,才解了这场祸,避免了他国继续入犯,而她自己,也委身和亲奴桑。
由于晋王倾力合作,夏朝与晋国暂时停戈,便把大部分矛头指向奴桑,待奴桑一灭,所有一切合作又都瓦解,后来,公主归国掌权,变成了公主主动出击。
可以说,夏王得了解药,根本没把这盟约当回事。
有这样的前例,便是夏王给出天大的好处,他又还如何能信夏王开的条件?
蔺之儒不为所动,心中早已知晓夏王来的目的,写上一句:‘夏王要的答案,在下已给,那位朋友的病,听天由命,在下无能为力,夏王请回。’
夏王目色沉沉。
身处在国,便是心有怒气,也无处可撒,何况这是侯府,蔺之儒身边又有高手,闹出太大动静并不好。
“蔺之儒,当年我便说过,我不是君子,如今看来,你也未必是。”
蔺之儒已下逐客令,夏王自然不会多留,声色清冷的甩下这一句,夏王遂草草起了身,随后,夏王忽的看了眼房间四周,久久停顿,然后回头问道:“冥解忧身患重疾,命不久矣,你是否知道?”
在夏王离开后,蔺之儒一直思索着夏王最后那一句,眸色间轻变,从与夏王对话的坦然神情,变成了疑惑,最后深深的无力和微怒,死死的咬着牙。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公主与他相识多年,她只要有个病痛什么的,一切都是他负责,他怎么可能会不知,可是他那时知道的太晚,没有任何办法去救她。
只是夏王这话,这是关心她还是试探?
有关于她病情这件事,她处处隐瞒,知道的人很少,便是连晋王都不知情。看来,她在夏朝太大意了,让对手知道自己活不长,不是件好事!
沙苑目送完夏王离开后,进了房间,看了看桌上一堆的宣纸,沙苑正想去清理,却见少爷身后缓缓走出一抹人影,越过少爷身前,不由分说,先沙苑一步,拿起了书写过的纸张。
沙苑见她一张张随手阅下去,面部表情由浅至深,了解了来龙去脉,然后冷了下嘴角,把宣纸轻轻拍在桌上,带着清冷之意瞧向蔺之儒,最后说道:“阮以素这病,你当真束手无策?”
沙苑不知纸上写了什么,一听她冷言讽语,不得不从桌上拿起纸张,看了下来,然后又看着自己少爷,沙苑道:“少爷倒是想治,但沅妃忌惮少爷,百般推脱,从来不肯让少爷诊病。”
解忧坐在了夏王之前的位置上,执起茶杯抿了抿,然后目光停留在茶杯上许久,不自觉的想,这杯茶,是不是被夏王一直握着,杯面竟还留有些许的温度。
“蔺大夫给人诊病,有这么难么?”
沙苑猜出她有何想法,看病不难,难的是那一层身份:“沅妃毕竟是后宫嫔妃,皇上……也宠她依她。”
总不能真把人家沅妃绑来看病。
少爷的名声,还是有点重要。
解忧看着杯中悬浮的茶叶,在夏王来之前,她与蔺之儒一直在房中相谈,方才也说到了阮以素,她心中不免念着,阮以素,沅妃,夏朝郡主。
这个女子的身份,她与蔺之儒很早就已经知道,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她着人观察过很长时间,这女子居于宫中,很少与宫妃往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中太医院,喜欢做一些药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这女子看着虽无威胁,但人到底来自夏朝,她无法放下戒心,所以,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将此事告诉了皇甫衍。
那女子虽未与夏朝往来,是否为细作暗线还需待查,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那女子为何要隐瞒身份混在皇甫衍身边,就像她也无法想明白,皇甫衍明知那女子是何身份,还要将其留在身边,甚至命令她撤下所有眼线,不许再监视。
他留着阮以素,没有去威胁夏王,也没有戳破她身份,阮以素虽然居于他后宫之中,但对他来说,同其他女人好像是有些不一样,宠倒是真的宠。
“若是小事,宠着依着倒也无妨,可这件事,关乎她性命,皇甫衍也如此放任着不管?”
蔺之儒看了眼锦盒中的药,抬手捋了捋茎叶。
沙苑咳了咳,眼看少爷愁眉不展,不想说,只好替自家少爷回道:“有关沅妃的病情,少爷之前也并不清楚,沅妃不想让人知道,自然瞒的极好,直至一年前沅妃突发晕厥,才令皇上极度重视,而皇上并未让少爷给沅妃诊病。”沙苑皱了下眉,看她的眼神有几分犹豫:“最后是几个太医无法明确病因,偷偷来找少爷,少爷这才知道沅妃病情的严重性,便开了一张吊命的方子,皇上命人照方子遍寻珍贵药材,甚至重金悬赏,愿意为沅妃吊命,这件事,满宫皆知,公主当时下落不明,对此自然不知。”
解忧许久没有说话,忽的问道:“皇甫衍不知这方子是你少爷开的?”
沙苑沉了口气:“知道。”
解忧酸然一笑,阮以素有些怕蔺之儒是真的,她怕蔺之儒经手一诊,会把自己身份暴露,到时不好自处。皇甫衍如此大张旗鼓,兜这么大圈子,只是想让阮以素安心,真是考虑周到。皇甫衍能如此拼尽全力的爱她护她,也许,他是真有点喜欢,不舍得让那女子受半点伤害,会是这样的珍惜。
她喃喃一声:“难怪。”
难怪说蔺之儒想治也无法治。
解忧想起什么,旋转着手中茶杯,淡了音:“夏王急欲求丹药,恐怕也是在皇宫插了眼线,知道这女子病况欲下。”
沙苑继续说道:“何止如此,这醉蓝叶便是方子中的一味药引,一株就足够珍贵无比,皇上之前遍寻不得,还为此发过火,没想到,夏王手中竟然有两株,还亲自特意送过来。”
解忧突然看向沙苑,又看向蔺之儒,最后瞧向锦盒中的药草,心中似是一嗤声。
夏王对那女子果真情深义重,不远千里亲自去龙海寻丹丸,如今又是不惜冒险送药上门。
这个女子,温柔似水又才貌无双,竟然能让一个皇帝和一个夏王,心心念念的牵挂,不得不说,确实很有能力。
“但用药吊命,也非长久之计。”沙苑叹了口气,有些忧心。
解忧微微蹙眉:“也就是说,清风凝香丸是目前唯一能救她的法子?”
蔺之儒点了点头。
她见他一直轻抚着手中的佛珠,嗤声道:“我父皇当真对你父亲说过那样的话?”
蔺之儒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那句话,明皇是否说过,他不知道。
但是冥栈容的祖父龙海王冥昰,曾经对他提起,此丹是明皇心血,如今世上只剩一颗,独一无二,一旦服下,犹如重生,明皇留下此物,就相当于给自己女儿留了第二条命。
龙海王是同明皇有过命交情拜过把子的兄弟,同明皇也甚为亲近,知晓这灵丹作用,也不足为奇。龙海王也曾郑重恳切的对他说过,如若日后灵丹问世引起了不必要的动荡,望他能从中护全公主周全。
只能说,这句话,为了让夏王更加相信,半真半假。
解忧见他不言,便知此事不真,瞥过目光:“你明知白箫笙已经把清风凝香丸还给了我,你给夏王这样一个答案,难道不怕夏王志在必得,不惜一切要来从我手中夺这颗灵丹?”
沙苑不免替自家少爷说几句:“少爷所言,夏王不一定全信。”
解忧却道:“十多年前,夏王为阮以素只身涉险,差点命丧晋国,十多年后,他又能再一次为她亲临龙海,这个女子,在夏王心中颇有分量。夏王可以不信长生不死,可他若知阮以素久病无医,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清风凝香丸之前被白萧笙夺了去,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回来,后来,白萧笙不知怎的,在她出决谷之前,突然说是还给她。
她当时拿着丹药,说来有点恍惚,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南宫祤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他来晋国的最根本目的,她知道他不是信长生不老,他只是要救人,甚至不惜要利用她打开长兴山陵墓。
白箫笙虽是炼丹之人,却也精通医术,在那洞中,放了她血之后,也说过她身子不好,还说能多活几年便多活几年,少造作点自己。她明白,白箫笙把丹药交给她,是让她做决定,到底是救她自己,还是亲手给南宫祤?
她当时还在怪,这可恶的老匹夫,又在给她出世纪难题。
如今夏王知道丹药在她手中,更知道丹药对她来说也是命,所以最后才会说那么一句话,不是说给蔺之儒听的,是说给她听的。
可惜,作为关玲珑,她会犹豫。
但作为冥解忧,这颗灵丹,她断不可能送人。
沙苑理了理前因后果,觉得公主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夏家手段狠辣,前几日还策划刺杀公主,难免会对公主不利,便说了一句:“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有枭鹰羽在,公主会安然无恙。”
听及枭鹰羽三字,她无意间皱了眉头。
蔺之儒瞧见她眼神禀冷,知她不满枭鹰羽所作所为,一直憋着一口气,从她失足摔入雪山,下落不明之后,所有人都在找她,她却从未与谁联系,哪怕是枭鹰羽都不知她踪迹,最后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胆子混到夏王后宫去。
蔺之儒唇口启动,沙苑代为传音道:“夏王是聪明人,公主身上的东西,他绝不会轻易强取豪夺,让他有求于公主,未必不好。”
解忧轻挑眉目,她已猜到蔺之儒的想法,就如沙苑说的,她身边高手层层,夏王强取的几率为零。她此次再回去夏朝,必是凶多吉少,有灵丹在手,至少夏王不会随意对她轻举妄动,算是一个保命符吧。
她又想到自己的处境。
前朝公主,复朝大计,就是枭鹰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听话的幌子,她何尝不是被他们监视控制的一枚棋子,她身边的每个人,总能有他们的蛛丝马迹,只要她活着一天,他们就不会放过她,逼着她,无休无止。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控制,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离。
枭鹰羽与皇甫家不对付,不想皇权落入皇甫家,处处与皇甫衍作对,她能理解。可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枭鹰羽偏会选中夏王,甚至暗中支持夏王。明知夏王费尽心思也在寻找他们,想要得到他们这股势力,但他们宁愿使劲手段打入夏家内部,却从不与夏王正面坦诚。
这也是夏王让她留在他身边,一直不曾揭破她身份的原因,她就是枭鹰羽这股势力最好的入口,不是吗?
既然如此,她就好好陪他们玩一场。
沙苑想到她的病情,就犯愁,其实说来,那沅妃性子温厚,面上柔弱内心却很刚强,无论怎样困境,都想努力活着,他倒也很羡慕沅妃,能让夏王晋王倾心至此。可公主呢,她不是治不好,分明是她根本不想好好活着,才会糟蹋自己,导致越发严重,连少爷都无能为力。
“公主,少爷给的药,您可一定要按时吃。”
解忧随意一应:“嗯。”
蔺之儒一下抬首撇向她,他无法言语,所有的情绪皆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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