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2)
1、
若午和钧河的第一次相见,在天佑和樱芝的婚礼上。
没有人帮他们牵线搭桥,也不是像电影里在剧本中写好的桥段,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拿一杯红酒,眼神不经意间碰撞在一起,心里泛起了涟漪。又或者是女主角突然双脚踩空,让正好路过的男主角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美女爱上了英雄。等等。
他们之间,因为一颗纽扣。
婚礼正式开始了,若午发现自己的白色开胸连衣裙上少了一枚纽扣。
透过那抹大约十公分的裂口,她看到了里面白色内衣边上的不雅观。
为此,她感到尴尬,用双手捂住了裂口。
这做法最起初感觉还良好,不出几分钟,她闻到两手传来了疲劳感。
又过了几分钟,她闻到疲劳感越来越明显,知道这么做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要是能有一枚扣针就好了,她想,可惜我没有随身携带着针线包的好习惯。
没有这个好习惯,她感到沮丧。
沮丧存活得不长久,她让它如同透明水滴从翠绿芭蕉叶上滑过,片刻没了踪影。
不是听之任之接受它无所谓了,她想到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向身边的人求助。
生活中有着一些良好生活习惯的人,她知道还是有很多的。
像樱芝,她知道她就总是会随身携带创可贴,走的是随时准备着将人救助于苦难的人间小天使的路线。
那天,站在若午左边的是一位中年女士,右边是一名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是钧河。
若午和他们都不相识,看到钧河正在拍照片,她先向女士求助。
求助开始。她说,您好女士,请问有没有扣针?
“不好意思,”女士说,“没有带来。”
“仍旧谢谢您。”若午说,“打扰了。”
做下到底要不要去打扰钧河这个过程中,她至少犹豫了三十秒钟。
钧河拍照的样子很投入,若无旁人般专注,她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你好,请问有没有扣针?这话从嘴里问出来,她其实还在纠结中。
耳边传来与婚礼无关的话题,钧河感到突兀。
突兀了起来,他很快又将突兀制止住。
制止住了突兀,他停下拍照,转过身去关注。
转身了,看到若午在朝他点头,他明白了话语的出处,知道说话的人是若午。
若午把问话又重复一遍。
“有的。”钧河说,“不过不在身上。在停车场那边,我车上。”
“停车场在公园入口的左边,”若午说,“离我们这儿有点远。”
“是有点远,”钧河说,“不过没关系,你原地等,我去拿来。”
钧河消失得快,回来得也不慢。
从若午的言谈中,他看出那枚扣针对她很重要,想要让她快点收到。
同时,离开婚礼现场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他想起和天佑一起前往婚礼现场的路上,有向天佑做过保证,至少要帮他和樱芝拍一百张非常优质的照片,用来当作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礼物。
我不想为其他的事情错过太多精彩的镜头,他想,以免误了我自己吹过的牛。
接过钧河递来的扣针,若午的眼睛里笑出了花朵来。
说了句谢谢,她就不再多言了。
感激到了深处,她的处理方式和君子之交淡如水同一种态度,清淡待之。
若午的一声谢谢后,钧河说了句不客气,又投入到了摄影师的角色里去。
接下来,到婚礼结束,他们都是沉浸在各自的角色里,再也没有过交集。
以上,他们的第一次相见,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到了第二次相见,他们才不这样。
他们的第二次相见,在天佑和樱芝蜜月归来后发起组织的一次聚会上。
蜜月归来,天佑和樱芝都出现了相同程度的精神不爽,食欲不振等症状。是一些类似节假日综合症的症状。
开始他们以为是旅途太疲劳,好好睡一觉就能好。结果是睡了48小时还不见好转。
睡了48小时还不见好转,一向都喜欢作息有规律,他们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怎么也睡不下去,他们也无法立即起床。
在床上又辗转反侧好几阵子,他们才从床上坐起来。
坐起来了。天佑说,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想要摆脱目前的境地,只会令我们感到越来越吃力。
“我也知道是会越来越吃力,”樱芝说,“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将困境摆脱出去。”
“你说出无助前,”天佑说,“我心里同样也没底。好在你说出来了,我立即有了想法。”
“是什么想法,”樱芝说,“说说你的想法。”
“约上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来家里聚会闹一闹。听说人气能驱赶负能量,我们试试能不能凑效。”
“可以试试。”樱芝说,“聚会时间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现在就约,叫他们马上来。”
“速度与激情同在,”樱芝说,“这次我想我们执行不来。蜜月归来后,我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家里吃的喝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招呼朋友。”
“楼下的烧卤店有烧鹅烧肉,烧鸡烧鸭,烧这烧那的,还附带卖有凉拌海带、凉拌鸡爪、凉拌鸭爪、凉拌青瓜、凉拌木耳,等等。每样买个三两斤上来,保证能把我们家的大餐桌摆得满满的。至于喝的,打个电话到小区旁边那家24小时送货上门的士多店,也是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了。”
“老公你真是个超级宇宙无敌生活家,”樱芝说,“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办法。再让我们店里送些糕点和自制的饮料过来,就可以组成一个完美的聚餐了。”
“不愧是我的好老婆,”天佑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好听的话留到晚上再说,”樱芝说,“现在起床干活。”
起床后,他们在屋里翻找了半天,才在天佑的风衣口袋里,找到与他们睡了多少个小时,就保持了多少个小时失联的两部手机。
手机都没电,找充电器,他们又花了一些时间。
接上电源,他们去洗漱和沐浴。
从浴室出来,他们拔掉自己手机的电源,分头去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
樱芝给若午打电话。
电话那头,响到第五声,才传来若午的一句,新婚快乐,我亲爱爱的樱芝。
“亲爱爱的樱芝?”樱芝说,“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还以为你驾崩了。”
“我也想驾崩,”若午说,“可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还生龙活虎地活着。”
“活着就应该好好地去享受生活,”樱芝说,“快来我家聚会,来享受生活。这聚会是我和天佑在约二十分前临时决定的。”
“临时决定的我就不相信了。”若午说,“想平时,你俩就算订个外卖都至少要提前三个小时联系店家。现在这风风火火的,没有提前三天告知的聚会,是不可能有的。”
“我俩都结婚了,”樱芝说,“你就不准我们来点与从前不一样的?不来点与从前不一样的,我们又哪里像是结了婚,又怎么能划清结婚与不结婚的界限?”
“说话的语气,变得像是被我冤枉了那么认真。”
“不认真点,要怎么才能让你相信这聚会是真?”
“我信了。要是再不信,估计都要被你找上门。”
“找上门是不可能了,我只会催你快快地启程。”
“正式启程前,我要先回家里一趟,换件外套。”
“外套不用换。是叫你来聚会,又不是来相亲。”
“我的外套粘了很多颜料,现在就算去菜市场,也会让人觉得不妥当。”
“不妥当就回去换。”樱芝说,“不过换好了,要以最快的速度来到。”
“知道了。”若午说,“再见。等会见。”
“等会见。再见。”
结束通话,若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回家去了。
樱芝的来电响起的时候,她正在画一幅油画。
油画的主人,是在樱芝的婚礼上,站在她左边那位女士。
女士在樱芝婚礼的第二天,等在她工作室门前的台阶上。
樱芝婚礼的第二天,若午像往常一样,早上八点三十分准时出现在房东家院子里的香樟树下,停下来逗一逗房东养的一对文鸟。
文鸟的羽毛是浅灰色,小嘴是粉红色,爪子是梅红色,气质高贵模样娇俏,若午非常喜欢它们。
像往日一样在鸟笼前弯下腰,朝着鸟儿吹了起口哨,她听到房东的说话声。
“若午老师,”房东说,“有位阿姨找你。”
循声望去,她看到房东在不远处的小花圃里,打理养在花盆里的几株植物。
植物们长势蓬勃,她知道是春天来到的缘故。
说完了,房东又朝她工作室的方向指去。
朝工作室那边看去,她看到有位女士站在工作室门前的台阶上朝她挥着手。
不假思索地,她认出了那位女士,是在樱芝婚礼上,站在她左边那位女士。
婚礼上,女士转过头来说不好意思,没有带来的时候,她看到她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和气质万千的气场。
此刻,她看到她迷人的笑容,和气质万千的气场,和当时没什么两样。
认出了女士,若午道谢过了房东,转身朝工作室走去。
去到工作室门前的台阶上,与女士面对面了。她说,您好女士,没想到会是您。
“你好若午,”女士说,“很高兴又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若午说,“怎么称呼您?”
“周馨木。周末的周、温馨的馨、树木的木。”
“您好周女士,”若午说,“我们进屋里去。”
进到屋里。若午说,您来找我,有没有什么事?
“找你帮我画一幅油画,”馨木说,“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若午说,“不知道您是想要画什么样的油画?”
“画一张照片。”馨木说。
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馨木将它递给若午。
接过照片,若午看到上边有十一朵白色的马蹄莲,插在一只白底上画有素雅青花的直身花瓶里。花瓶放在一张木头桌子上。桌子旁边是一张灰色的布艺沙发。沙发上放有一只白色的布偶小熊。小熊很陈旧,被洗得干干净净,像屋里所有的其他物品一样,一尘不染。
看到小熊,她产生了联想,联想到房子的主人,他/她应是个非常爱物件和爱整洁之人,要不不会连一只如此陈旧的小熊,都保持得如此的干净。
看到若午接过照片,看过了,不说话。馨木说,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画这张照片?这话将若午的思绪从联想的世界中拉出来。
思绪被馨木的话从联想的世界中拉出来。若午说,可以。不过我要提些建议。
“是什么建议”,馨木说,“说说你的建议。”
“建议把照片上的物品重新排列组合,”若午说,“组成一幅全新的画面。”
“你会组成怎样的一幅全新的画面?”
“照片上,桌子高出沙发一个高度,两者组合在一起,气场不集中。建议将桌子移出画面,将沙发顺一个墙角靠墙而放,花瓶摆放在靠墙角那面沙发的扶手与靠背的转角处。小熊摆放在花瓶的跟前。沙发扶手那面墙上,是一块深红色底上印有大朵艳丽花朵的布帘,花朵由蓝绿两种叶子衬托,营造出活力和时尚。沙发靠背那面墙上,是土黄色或其他您喜欢的暖色调,这样既增强了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又保留了您照片里传递出来的纯真和温暖的情感。”
“你很有画面想象力,”馨木说,“我对你的创作也感到很满意。不过我要的是一幅和这张照片一模一样的油画。”
“如果真的是这样,”若午说,“我尊重您的需求。元宵节过后的第十五天,您可以来取画。”
“我来取画的时间不定。”馨木说,“如果你画好了我还没有来,先帮我收着。来我是一定会来的,只是来的时间不确定。”
“不管您什么时候来,”若午说,“我都欢迎。”
2、
回到家里,若午换掉了身上那件粘有很多颜料的外衣。
外衣换掉了,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清新美丽起来。
接着,她又用灰色眉笔描了眉,在唇上涂了橘色口红。
对眉和唇都稍作了美化,她对自己的容妆感到满意了。
脸部不需要去打理,她继承了她母亲佴金妮的好基因。
到了年过半百的年纪,佴金妮的梳妆台还是像年轻时。
年轻时,她从不需要使用到用来美化脸部的化妆用品。
脸部的肌肤有着很好的底子,她全身的肌肤都是如此。
对容妆感到满意了,若午穿上球鞋,出门去樱芝家里。
去到樱芝家门口,推开樱芝家虚掩的大门,她看到里边的人们已经开始了酒肉的旅程。
不想去惊动众从,她选择不出声,去到樱芝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坐下来了。她说,樱芝,我来了。
“你来了?”樱芝说,“你来得有点突然,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
“不想去惊动众人,”若午说,“不想去打断大伙们的热情高涨。”
“大伙是都玩起来了,”樱芝说,“你想喝点什么,白酒啤酒葡萄酒还是洋酒。洋酒是伏特加。”
“伏特加等到晚些时候再喝。”若午说,“先喝杯葡萄酒。雪碧兑葡萄酒,有没有?”
“对面那几个女孩喝的就是,”樱芝说,“我去帮你拿。”
起身离开座位,樱芝去到对面将装着用雪碧兑过的葡萄酒的调酒瓶拿起,天佑的小学同学言候信发现了她的这一举动。
将整张桌子巡视了一遍,他看到是有人来到了。他看到了若午。
有人来到了,他想,是我不认识的女孩,不过我也是要起哄。
在他们这帮友人的聚会上,他总是喜欢去扮演起哄这个角色。
角色扮演开始。他说,有人来到了,她是迟到的,迟到的人要喝罚酒。
这话惊动了众人。
众人将整张桌子巡视了一遍,他们都看到了若午,目光全落在了若午身上。
身上如同被打上了无数盏聚光灯,若午不好意思了起来,说,嗨,大家好。
问候了众人,她也并没有得到好运。
大伙对候信的起哄的回应,在她的问候之后,如同干柴遇到了烈火,迟到的人要喝罚酒的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声中,樱芝回到座位上。
将调酒瓶放下后。她说,长这么大了,你还是像小时候,遇到点芝麻那么大的事情都要我去保护你。
保护若午。她拉着若午站起来,说,大伙安静,我来给大伙介绍一位新朋友,她是我的闺蜜百里若午,看在今天只有她一个人是女主人请来的朋友的份上,请大家帮多多呵护。
“她迟到了,”候信说,“这怎么好呵护?迟到的人要喝罚酒,这规则在我们这帮友人的聚会上一直都有。”
“对,”众人说,“迟到的人要喝罚酒,这规则我们这帮友人的聚会上一直都有。”
“她不算迟到,”樱芝说,“是后到。”
“我们都快要把你家的酒都喝光了,”候信说,“还后到?”
“就是,”众人说,“我们都快要把你家的酒都喝光了,还后到?”
“算后到。”樱芝说,“你们不也有一个朋友还没到,等你们的朋友到了,也算后到。”
“等我们的朋友到了,”候信和众人说,“也不算后到,也是迟到,他也是要喝罚酒。”
候信和众人异口同声了,樱芝知道再这么纠缠下去,也是解决不了问题,决定快刀斩乱麻。
快刀斩乱麻。她说,不管是迟到还是后到,女主人宣布,今天迟到要喝罚酒这规则没有了。
“没有不可以,”候信说,“你不能用一句话就毁掉了我们一直存在的规则。”
“要是不毁掉,”樱芝说,“我的闺蜜就会被你们灌罚酒。”
“你是护友心切,”候信说,“你明摆着。”
“我就是护友心切,”樱芝说,“我明摆着。”
“你这么霸气我们也不好坚持了。”候信说,“大伙,女主人威武,女主人说没有就没有,好不好?”
“好。”众人说,“女主人威武,女主人说没有就没有。”
得到众人成全。樱芝说,谢谢大伙对我闺蜜的呵护,等会会有我们店里自制的糕点和饮料送过来,大家继续尽情地欢乐。
大家继续尽情地欢乐起来了,若午和樱芝都坐下来。
坐下来了。若午说,樱芝,你看,朝大门口那边看。
朝大门口看去,樱芝看到有半张推车的脸露了出来。
看着推车的脸越露越多了。她说,是树月送糕点和饮料过来了。
“是她没错,”若午说,“她是和我同一趟梯上来的。”
“和你同一趟电梯上来的,”樱芝说,“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若午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进来。”
“感觉你怪怪的。”
“我没有怪怪的。”
“懒得理你了,”樱芝说,“我要去迎接树月和推车。你自己去和大伙们热络起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唤我。”
若午说树月是和她同一趟电梯上来的,这没错。
当时,先进了电梯的人是树月,看到若午也闪进了电梯。她说,若午姐,你像幽灵一样出现,害我以为是见鬼了。
听到树月说话,若午才发现在树月也在电梯里。
同时,她也看清了电梯里只有她和树月两个人,还有一辆装满了糕点和饮料的推车。
越过推车,她看到树月身后的电梯按钮没有得到运行指示。
再看看树月,她看到树月脸上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存在。
没有意识到,她想,你肯定是忘记了,我要逗一逗你。
逗树月。她说,树月,没想到你也在这电梯里,你刚才说了什么?
“说你像幽灵,”树月说,“害我以为是见鬼了。”
“就算我像幽灵,”若午说,“可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鬼,要有也是你心里有。”
“我心里才没有,”树月说,“真的是你吓到我了。”
“我要是能吓到你,一只小青蛙都能跑一群小羊羔。”
“你的比喻不动人。比喻一个动人的。”
“要比喻一个动人的,你得先动一动。”
“这话什么意思?”树月问。
“你不按电梯,让我来按。”
“电梯还没按?”
回头去看,树月看到电梯果真没有得到运行指示。
按下了去往樱芝家的楼层键。她说,是不是我忘了按电梯,你才会跟我过不去?
“我没有在跟你过不去,”若午说,“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情而去跟你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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