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2）

会心不错眼珠地盯着长城家的门，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是一个五官端正满面含芳清清爽爽的女孩，高挑的个头，披肩的长发，鬓边的两缕头发自然地扎在脑后，操着温柔甜美的声音，有一种纯净质朴的美，似影视剧中的浣纱女西施。会心心中的怒气立时减弱了一半，但她依然觉得她根本无法与厚重善良的暮锦媲美。她礼貌地招呼小姑娘落座便开门见山，“小姑娘，我是冯长城的姐姐，唯一的姐姐，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孩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半大老头子？难不成你是严重缺少父爱？”小姑娘看着会心，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忧郁，“您说对了，我的父亲刚刚去世。不过，我告诉您，真正的爱情跟年龄，地域，文化都没有关系，它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结合体，无关风月无关风雨，长城虽然跟我妈同岁，这件事在您看来很离谱，但我告诉你，我爱他！”会心睥睨道，“爱他？哼哼，你爱他什么？”会心心里恨骂道，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叫爱呀？还无关风月无关风雨，纯是让书本上爱情的理论灌蒙了！只听女孩说，“我爱他深沉成熟稳重，爱他低调义气。”女孩显得很沉稳淡定，这种状况似乎跟她的年龄极不吻合，会心不由得感叹女孩的城府之深。她斜了一眼长城，长城正忙着洗茶泡茶，菊花茶在开水的浸泡下在玻璃壶中盛开着。

会心平静地看着女孩继续说，“要想把茶喝明白，就要了解茶的属性，我从不否认一见钟情，更不否认忘年婚姻，既然你这么爱我弟弟，我就必须对你如实相告，让你了解他，免得日后你骂我，他虽开了个饭店，但现在的真实情况是入不敷出，他虽有这么个房子，不但是按揭的，而且还是借钱买的，我的父母没有一分钱劳保，我的大侄儿每月三千元的生活费……”长城简直无地自容，他霍地站起厉声道，“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会心担忧地看着长城，“我没干什么，作为亲人，我只是想你们日后能幸福，能正确对待彼此……”长城显然被激怒，面红耳赤道，“你太过分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没资格管！”会心也不甘示弱，“冯长城，我根本不想管你的事，只是你俩既然想好好处，她又那么想嫁给你，处在我这个角色就必须提醒你，不能骗人家，必须实话实说，才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以后我会慢慢讲给她，跟你毛关系都没有！”长城把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碴子飞溅到女孩随身带来的皮箱上，海蓝色的皮箱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幽幽蓝光。

女孩在一旁安之若素，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莞尔一笑，“我看，我们应该结束了。”她披上那件斗篷式的淡米色的风衣，拉动皮箱毫不犹豫地离开。长城慌忙喊道，“等等，等等……我送你去！”走至门口，他突然回转身，用食指点着会心的鼻子，恶狠狠道，“冯会心，你太过分了，为了逼我娶暮锦，你竟然这么卑鄙恶毒！你还是不是我姐？”会心被长城最后一句质问问得骨头冷，她的大脑空白几秒钟后，吼道，“冯长城，我再告诉你一遍，丢了暮锦，这一生，你再也找不到如此真心对你的人！你记住了，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不管了！”她摔下长城的家门钥匙，飞快地跑下楼梯……

公交车行至长城开的饭店附近站点时，会心匆匆下了车，她怀揣着满腹委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小弟弟长海。隔着马路，不远处那一排盛装的门市房便跳入眼帘，定睛牌匾上原味饺子那四个字，在两旁鎏金溢彩的牌匾映衬下，不免有些黯涩清冷萎靡，如同一个躲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的孩童。饭店门前的空地，永远是最抢手的黄金地带，停满了品牌参差的车。会心心里一阵窃喜，店里的生意应该不错，不可能如娇娇所说的那么糟糕。什么互联网时代，是网购团购的时代，什么互联网加呀，是和网络挂钩的时代。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在她心目中，这个时间段，饭口，应该是饭店最忙的时候，宾客络绎不绝，服务员手忙脚乱。走进店里，前台的服务员依然热情有加，会心却看到了与从前大相径庭的场面，稀稀拉拉的顾客，两个服务员井然有序地忙碌其中，并且明显看出少了两个服务员，会心心里有些悸动，她大步流星地直奔后厨。三儿从灶台上抬起头，一脸的苦相，“姐，这回可真坚持不下去了！生意太惨淡了！我大哥这婚离的，离糊涂了，对饭店不闻不问的，我说了好多次，要么装修要么加盟快餐，我的那个朋友改快餐后，生意老兴隆了，每天光是在网上团购的，都比店里卖的多。也不知道他一天都忙些啥？他倒是赶紧想辙掂量点钱救活饭店哪！饭店要是干黄了，你说他还能干啥？姐呀，咱家这个饭店算是干到头了，我也真是无能为力了！”他垂下头，如同霜打的茄子。本来是想跟小弟弟诉一诉苦，没想到他居然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此刻，她心焦如焚，她的眼前是这个饭店兴隆时，一大家子人那张张幸福的笑脸……她心疼地看着小弟弟，抚着他的后背，一个念头疾闪而过，她动情道，“三儿，放心，咱家这饭店黄不了……”

饭店旁边的名片社里，会心订做了一千张出兑服装档口的名片。顺着名片社的大门向对面望去，是一街心花园，穿过街心花园是公交站点，会心信步走了进去，夜幕下的公园格外热闹，绿茸茸的草地旁，几只小狗在主人的吆喝下穿梭而过，情侣们或牵手或搂抱着徜徉其中，紫色的丁香花在夜风中暗香流动，远处的空地上是一群以大妈为首的人们在跳广场舞，《你是我的小苹果》，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人们熟练地扭动着身姿，摆动着手臂，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极致的快乐和幸福。会心不由得想起电视上的一个经典画面，一群身着白色衣衫头系白羊肚手巾的陕西汉子，手舞红绸欢天喜地地敲动着锣鼓。“后生们的胳膊，腿，全身，有力地搏击着，急速地搏击着，大起大落地搏击着。它使你从来没有如此鲜明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活跃和强盛。”“他们的身后是一片高粱地，他们朴实得就像那片高粱。咝溜溜的南风吹动了高粱叶子，也吹动了他们的衣衫。”这便是著名的安塞腰鼓。安塞的农民都能把生活演绎得如此生龙活虎生机盎然，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三儿，再坚持一下，咱家的饭店马上就火了，开心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花树旁，两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正围在石桌旁下象棋，旁边有五六个老头正津津有味地围观，其中不乏有窃窃私语的品评者，略微肥胖的那个老者一边下棋，一边警告旁观者，看棋就消停点，有点素质。周遭果真变得寂静起来。三个艳光四射的小姑娘哼着时尚歌儿从他们身旁走过，他们不予理睬。两个老太太哼唱着，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聚精会神下棋的两个老头不约而同从棋盘中抬起头，那个肥胖的老者竟然竖起了大拇指，眼中放着光，高声喝道，好！其它几位围观的老头也情绪激昂地随声附和着，气氛倒显得格外热烈祥和。不知不觉中，夜风又起，洁白的梨花随着夜风簌簌而下，犹如五月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