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2)
一大早,会心就守着冰箱整理着大包小包,想着今天就过小年了,她的心早已飞到了曾文君的老家,那个只有两个耄耋老人只有公婆的家。她穿好羽绒服,背上那个藏蓝色的背包,左右手各拎一个大手提包,这是她每次回公婆家的基本装束。杨建华见状,忍不住咂舌,他惴惴着,“我送你去火车站吧。”会心的视线游离在杨建华之外,她不以为然地爽快着,“不用,这才多点东西,打个车就得了。”她边说边走出门。
切,这才多点东西!你把家安上四个轱辘推去得了呗!那个背包都有你整个上身高了,还逞强!这人都杳无踪迹了,你还打了鸡血似的,去他家干啥?真想不明白!中邪了,你是。杨建华心里嘀咕着,他走进会心的卧室,冲着曾文君与会心的结婚照重重地啐了一口。他一直弄不明白一个事,那就是一个失踪了的男人,竟然以磐石般的魔力横亘在自己与前妻之间,致使自己无论怎样献殷勤,怎样寸步不离,前妻都对自己形同陌路,视若空气。曾文君!你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你到底用什么蛊惑了我前妻的心?杨建华手中的杯子落地而碎。
会心是在下了火车,而后又打了四轮子,到达了曾文君的家。这一年来每次来这里,会心都会觉得自己与曾文君相守的距离越来越近,相爱的心不曾分开。推开喷了黑漆的铁大门,两侧长长的院墙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白色的石棉瓦上积压着厚厚的雪,有沙尘落在雪上面,形成一层层灰褐色的波纹,风吹过来,雪沫斜斜地飘洒过来,调皮地钻入会心的衣领,润湿在脖颈上,凉凉的。炊烟在凛冽的寒风中有气无力地袅袅着,像极了一个郁郁寡欢的老妇人。再近前时,就见曾文君的父母从屋子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看见会心,公公急忙接过会心身上的包,弯曲的脊背如突兀的沙丘。婆婆紧拉着会心的手,满脸的老年斑镶嵌在褐色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层叠着宛如揉碎了的报纸。她低声呜咽不做声。这是一个不能团圆的团圆节,想想让人揪心,凄苦,不能释然。
会心的心情与两位老人的心情一样,禁不住泪水丛生,她慌忙抬起头,仰起脸,让眼泪流进心里。来之前,她曾一再告诫自己,过年了,老人面前不能哭,装也要装得云淡风轻。于是她淡淡一笑,抓牢婆婆粗糙僵硬的手,搀着老人走进屋,扶着婆婆坐在炕沿边,脱去婆婆的鞋子,婆婆突然泣不成声,“儿媳妇儿,我做梦了,梦到文君死了……死了……他成了孤魂野鬼了,呜呜……”会心心里忽悠一下,地震一般,她咬着下嘴唇,迅速眨动着眼睛,掏出纸巾,替老人擦去泪水,温和着,“妈,梦是反的,您放心,他啥事都没有!”文君,老公,你快回来吧,这种锥心蚀骨的想念牵挂,谁受得了?会心愣神的空当,婆婆已坐在火炕中间,会心拿过一床被子盖在老人的脚上,她亲昵地依偎在婆婆身侧,以谎言安慰道,“妈,来之前我找人算了命,算命先生说明年七月之前,文君一定能回来,真的,这人算命贼准,找他算得排号呢。”“是啊!那敢情好了,我呀,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啊!死犊子,你死哪去了?你不在家的日子里有个节令都是会心陪我们过,你个讨债鬼!死犊子!你欠咱们会心的太多了,你不能死啊!你得回来,回来还债!”婆婆用棉袄袖子擦拭着落入皱纹中的泪水。会心不再出声,她默默地吞咽下思念的泪水。只听婆婆说,“他爸,你杵那干啥?儿媳妇儿来了,你去小棚子把缸里冻的那块肉拿出来!”会心这才注意到文君的父亲一直在旁边怔着,泪眼婆娑。婆婆继续啰嗦着“这肉早就买好了,是前院老张家卖的笨猪肉,我让你爸买了三十来斤,就等你回来吃……”婆婆哽咽了,会心故意娇嗔道,“妈,那我这回还是吃撑为止。”“好,好哇!”婆婆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为了转移婆婆的注意力,会心拿过自己带来的包,老人眯着眼孩子般翻动着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嘴里嘟囔着,“累死了,又背回这些,一时半会儿都吃不完哪!”
会心静静地走开,在靠墙的高低柜上拿过围裙,视线内,是一张曾文君的半身照,看上去五寸左右,照片外已镶了粗陋的相框,曾文君一袭白衣,斜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臂弯曲着,手肘慵懒地支在椅背上,手则支撑着侧过去的太阳穴上,额头上很自然地垂着一缕头发,是那种烫过的有一点点卷曲的头发,他温暖地笑着,如四月的暖阳。会心颤抖着手一寸一寸抚摸过去,泪水悄然滑落……冯会心,你可以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却不可以在老人面前抹眼泪!她迅速转过身去,借故去厨房帮厨。
这是东北农村最常见的三间砖瓦结构的正房,中间是厨房,两边各一间卧室,虽暖和程度不能与城市的暖气房媲美,但因有火炕,加之这是前几年改建的新房子,因此也算温暖。方方正正的院落,院子里有压井,园子里有蔬果,村西的地里还有他们守了一辈子的几亩田。夏秋之际,信手拈来,一枝花,一棵草,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加之沁人心脾的空气。这正应了陶渊明笔下那首诗中的意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也难怪两位老人不愿离开这里,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住在这里一辈子了,啥啥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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