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2）

长城一直盯着暮锦，看着她满脸的霞红，往事便在心底不期然回放，他看见暮锦在自己发疯时在身后抱紧自己，不离不弃。他看见暮锦搀着烂醉如泥的自己在风雪中向前走去，不弃不离……暮锦，人心都是肉做的，我冯长城也是娘养肉身，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你对我的爱我早已感觉到了，我也一样爱你，依赖你，可是我却不敢接受，眼下的我精神上物质上已支离破碎，覆水难收，再也给不了你幸福！什么是爱？爱就是给予，不是索取，更不是空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所以，暮锦，我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暮锦我的痛不次于你的痛，暮锦，就让我把爱深藏于心底吧，有生之年，安暖相伴！

暮锦看着长城专注自己的眼神，调侃道，“想说啥，当着大伙的面，敞开说。”“对，对，对，怂货，当着大伙的面，想对暮锦说啥，尽情了说。”郭志讪笑着跟着起哄。长城木讷地支吾着，“谢谢了啊！”“完了？这一句就完了？”郭志故意步步逼近。“完了，这一生只这一句就完了。”长城说完眼神不再看郭志，径直盯着手中的饮料。暮锦，我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一个谢字了得，今生，我冯长城将对我们的感情以性命相抵，来生，我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旁，绵延子嗣。可眼下我真的是爱不起！见长城有一丝尴尬，暮锦故意对着长城咯咯地笑起来，“这一生，有你这一句就足够了，来，为了你这一句谢谢，干杯！”暮锦自顾自地斟满杯中酒，一饮而尽。郭志在一旁看着，心口生疼，他分明看到了暮锦眼里闪烁的泪光。

酒过三巡，这场家宴，在暮锦的带动下，竟也格外欢乐。正当大家欲纷纷离席之时，母亲郑重其事地开了腔，“趁大家伙都在，我要说一个事。先前，你爸病重之时，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不能好了，就决定把我们住的这套房子给老大，现在你爸病好了，比早先还硬实了，我们决定收回这句话，这房子暂时不能给谁，我们俩先住着，等将来动不动了，谁伺候我们就给谁。”“那对，这样最好！最公道！”不等别人说话，长江首先开了腔。“对，就应该谁伺候，就给谁，要是没有了房子，连个抓手都没有，谁还能伺候哇？”长海忙不迭地附和着。长城看着这工于心计聪明绝顶的亲人，哑然失笑，他愤然起身欲逃离，只听得母亲说，“老大，你也别有什么想法，你离婚了，再找个人说不定咋回事呢！这也是我们想了又想的万全之策。”“那他要是再婚住哪呀？”郭志脱口而出。“梁妍不是说那个旧房子让他无限时地住吗？那就住呗！”母亲回答得毫无芥蒂。“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呀！”郭志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着。这件事确实让别人无可奈何，因为这是冯家的家事，别人鞭长莫及。于是，郭志急忙说，“那什么，你们慢慢吃着，我有点事，我得先走了。”“郭志，捎上我，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暮锦找了个台阶。

会心看着愤然离去的长城与冯源，心中也一样愤懑不平，她拖着哭腔，“妈，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您怎么又变卦了呢？”“你傻了吧唧的知道啥？我们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咋活？”母亲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可是，你们却把长城的后路堵死了，妈，您想没想过，你们这样做，他的心该有多难受！他刚刚离婚，一无所有，如果再失去亲人的爱，他会绝望，他会……”会心的泪水倾盆而下，她的声音颤抖到极致。“一无所有，他能怨谁！是他自己糊涂，上赶着把那些财产分给那个娘们，是他自己无能，连个老娘们都管不住，窝囊废！”母亲的脸上露出睥睨。“可是，妈！不管他错与对，我们是他的亲人，就应该在这个时候倾我们自己所有，爱他帮他，让他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不知不觉中，会心已经泪痕狼藉。母亲咬牙切齿起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和你爸就指着这套房子活着呢！愿意倾，你倾去！”“妈！你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这可是您亲生的儿子啊！是冯氏家族的大功臣哪！”会心摔下这句话，愤怒地跑出家门。室外，漫天大雪在朔风的肆虐下狂舞着，她仰天大哭，“天哪！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父母！”哭声在空旷的雪野里迅速播远……暮锦从远处跑了过来，她并未立即阻止会心哭泣，而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等她的哭声停止。她的手搭在会心肩头，温和着，“走，去郭志车里，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或许，你一生中朋友寥寥无几，或许你的命途里荆棘丛生，不要怕，只要拥有几个暮锦郭志这样的知己，足矣！他们夜明珠般的光芒将会照亮你冷暖交织喜忧参半的人生旅程。

看着会心的一脸苦相，郭志提出了他的建议，“这么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倘若他一直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他就会一直沦陷在过去的生活中，不能自拔，更无法走进新生活。长此以往，他将会一直颓废下去，自暴自弃。当务之急，是要他快速地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新的生活。显然，你父母那里他是住不了啦，你们家的二老生活节奏太快，变化太快，跟股票似的，没有人能跟上他们的脚步。我已和暮锦商量过了，咱们把手里的钱凑一凑，帮他买一个新房子，当然，这个房子要大一点，明亮一点，这样，他的心情或许会更好些。”

会心的脑筋转着弯，她算计着手里的零散钱加上父亲矿难留下的钱不超过十六万，却唯恐郭志暮锦为难，于是她回答道，“我手里凑一凑有二十万吧。其实，应该有更多一些，只是前些日子大军出事了，而我爸妈攒了一辈子的钱都偷偷放在他的公司里，顷刻间，没了！我怕他们病倒，就谎称找人要出了他们的十三万，实际上……”“实际上，是你自己掏的腰包，补偿了他们。你呀，竟干孝顺的事，却顶着不孝的名。呵呵呵，不过，这样也好，咱心安哪！”暮锦感慨着。“没关系，咱们三个这就能凑上五十多万了，买个上好一点的房子也够交首付了，剩余按揭的钱，每月从饭店里出，不然，他挣多少也攒不下，你俩认为呢？”郭志盯着暮锦与会心，见两个人无异议，他如释重负。

长城是在送完冯源去英语辅导班之后收到郭志的电话，他伏在方向盘上，肩头不停地抖动着……与友情，他备受感动，与亲情，他倍感悲凉，他逼迫自己努力去想李婶对爱的理解，对付出的诠释，可心里依然重重地泛滥着委屈，郁闷，苦楚……这些负能量的东西如同绝命毒素一般侵入他的心脏血液，令他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寒风里，长城绕着自家居住的小区，一圈一圈漫无目的地转着，如上了发条的钟。他的嘴里沉吟着，“何时了却身边事，空山独坐到五更，怀揣一瓶二锅头，听着天上吹大风。”暮色西垂，风雪渐渐停歇下来，长城也停下脚步，一脸纠结沉重的他直奔小区内的麻将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