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情信物(万更)(1/2)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玉锦笙站在原地静静等着那人过来。
她闻到了属于他身上的晚香玉花香。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靠近,她的心头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搁在平常,那人一定会火急火燎地跑到她身旁,可是如今,怎么她不走,他的脚步也跟着停下了?
玉锦笙收起狐疑,摸索着朝舒言的方向跑去,虽然看不见,但跌跌撞撞、不管不顾,还是跑得极快。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她的手猝不及防被一双大手包裹,在她稳定身子站好脚跟后,手却被人再度松开。
她听到那人转身的声音,心头一急,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她听见景澈轻微的抽气声,很快随风消散,她想,她一定是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了。
玉锦笙出乎意料地松开他的袖子,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转身摸索着往房前走,跨过门槛进了房间。殊不知,她的心却如万千蚁虫爬咬一般,难受揪得慌。她知道他肯定是受伤了,但他既然不想让她知道担心,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得好。他能活着回来,在她面前站了这么久,伤得应该不是很重。
掀开被子重新坐回凉凉的被窝,她明确感觉到手心捏出了汗,那是紧张和担心。夙瑶也不见了,想必是去帮景澈了。她目盲,什么也做不了,反而需要被舒言处处担心挂记。
摸不清就这样呆坐了多久,只知道困意袭来想睡下时,腿和胳膊都麻了,麻得就算不动也如针扎地疼。玉锦笙冷笑,什么时候自己竟变得这么弱了?
从床上站起来,摸索着朝院中走去。记忆中,娘亲的身手很是敏捷,招招杀人于无形,所有手法都化为绕指柔。她提起内力缓缓从地上升起半空,在空中默忆着娘亲的身法舞动,
她知道,再不练功照这么休息下去,她真会成废人。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努力比舒言好,就得耗费他心神每天站在她身前保护她。她从不愿做人身后的弱者。
这个世界只为强者而生。
萧陌晗当初逼着她练武是为她好。可惜她都误解他无数次了,谁说练武世家本粗鲁无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练了多久,看不见日落星升,没有漏斗就更不用谈什么时间观念了。
来自世界之外,却让她感到无比亲切的一声呼唤传来。玉锦笙以为这是恍惚的错觉,遂逼着自己收敛心神。
身体不受控制地下落,玉锦笙微愣,落地的下一秒立马恼恨地推开抱紧她的人,叱道:“你干什么?”
“该我问你干什么才对。你别告诉我,自上次我来见你到现在你一直在这儿练武?”舒言咬牙切齿。
她想,他一定是气急了吧,这么没有风度。可惜她看不见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因为看不见,怎么也数落不起来。她语气淡淡:“你不是都知道吗?”
话一出口怎么有种赌气的意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行,我不管你了。”舒言甩袖而去。
四周静静的,玉锦笙微愣,果真是嫌弃她了。反正她也练完了,遂摸索着回到卧室。她记得这儿是有阶梯的,便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踏着上去,轻轻推开房门,回到床畔坐下,拉好被子,合眼。
大脑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倒不如说是更想让自己去想什么,心里才不会这么空荡荡的。从刚才到现在,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刚刚气急说的话:我不管你了。
她什么时候弱到非要让人管了?
一股凉气钻进被子,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也躺在她的身侧了。玉锦笙背过身,假装睡觉,假装不知,腰身却被人轻轻搂住。
她听到了他轻不可闻的叹息。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惹得她不得不伸手去挡,这么一挡,手被人轻握住。玉锦笙不得不转过身,纵使看不见他,但也相当于面对着他了。
“我跟你一起在风中;我看着你不止不休、不吃不喝练了两日夜;我看着你恢复生气,气我恼我。笙儿,你是在生气我受伤的事情没有和你坦白吗?可你也没必要如此虐待自己,和我赌气,让我心疼。”舒言声音喑哑。
和她一起在风中吗?两日夜?玉锦笙脑子嗡嗡一直回响着这些话,眨了眨眼,说:“受伤了还这么不老实,跟着我遭什么罪?我是在练武,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该结束了。伤哪了?让我看看。”
话刚说完,她才想起来,她看不见。
舒言看着她原本明亮有神采的眼睛再次黯淡,忍不住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就知道一切都瞒不过你。”
早知道他就和她坦白好了,不用藏着掖着,就算瞒着,笙儿还是知道了。这几日,她一定很担心他。
舒言握住她的手慢慢放在心口,玉锦笙手一颤,她摸到了纱布,看来是伤得不轻。都伤在心口上了,还能说这条命不是捡回来的么?
舒言看着她的眉皱起,伸手抚平她的眉,说:“就是被一只箭射中了而已。”
能射中舒言并让他受伤,他这些天究竟去干什么了?问了他,他也不一定会说。玉锦笙遂不再纠结,说:“以后我保护你。”
“你以后和我赌气别再这么伤害自己了,看到你难受,我对你的心疼比起你的难过不差分毫。”舒言叹息。
玉锦笙在脑海中也能脑补出来景澈此时该有多么纠结,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放在他的腰上,隔着几层上好的布料贴身侧耳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温热的体温。
能猜出他遭遇了多大的危险,能让他九死一生。好在她现在还能这么真实地抱着他,她还有什么好赌气的呢?咬了咬唇,自责道:“我只不过是想起了娘亲的身法想学一学,没想到这一练就两天了。我才懒得和你赌气呢。”
“呵呵,那样也好。你要记住,纵然山河更迭、垂老暮年,你在我心中亦是胜世间无数风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舒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撩得玉锦笙心神一颤,先前的不快早已抛之脑后。他是在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嫌弃她。
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不说,你都懂。
舒言看见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遂也安心轻笑出声。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抚平她心里的疙瘩。
“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哄啊?”玉锦笙嘴角抽了抽。
“我看你还挺受用的。我本来就不会哄女孩子,和我在一起你得将就着些。”
玉锦笙笑意捂不住,她占了天大的便宜才能和他这样清风朗月、眼高于项的人在一起,哪里还需要将就呢?戳了戳他的腰,无赖地说:“以前可都是我追着你跑呢。”
“所以后来你就失忆了,也许是上天惩罚我不够主动吧。”
玉锦笙再不出声,困意席卷。房间传来她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透过窗纸可以看见,白衣男子轻悄悄地放下女子的手,起身。夙瑶从门外走来,手里捧着纱布和膏药。男子做了个手势,夙瑶守在门外。
屋外北风呼啸,男子忍住疼痛掀开包裹的纱布,额上可见豆大的汗珠低落,他手法利落,很快包扎好几处伤口。夙瑶进来把一切都收拾走,他才重回床畔,轻轻躺下,把床上睡颜唯美的女子的手轻轻搭在腰际,一切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恢复原状。
屋内香炉冉冉升着……
玉锦笙翻了个身,嫌被子太热想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不防再次被某人的胳膊压住动弹不得。她皱眉,另一只手往旁边摸去,触手是细腻堪比上好白脂玉的皮肤,她微愣,这触感让身为女子的她都自愧不如啊!
“别闹。”舒言声音沙哑,握住她的手。
“我以为你走了。”玉锦笙嘿嘿笑道,脸却似火烧,准备把手缩回来。
舒言把她放在他脸上的手轻轻包裹住,声音慵懒:“再睡会儿。”
“……”玉锦笙不语,她目盲后也不知道时辰,只是感觉好像睡了很久了。如今有景澈在房间,夙瑶也不好进来。罢了,还是随他吧。她在脑中描绘着她所能想到的他刚刚的表情,慵懒诗意。
另一只手从他的胳膊下抽出,在枕旁摸索,摸到一支碧血箫。手轻轻抚摸着,质地细腻,雕纹她也没仔细看,如今更是看不到了,这是娘亲送她的碧血箫。她每天别在腰间也不常用,真是浪费了这等好物事。想了想,说:“景澈,这支碧血箫送你吧。”
下一秒,明显感觉到手中的东西一空,玉锦笙不适应地握住手。
“笙儿,这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吗?”舒言的声音透着惊喜,一把抱住玉锦笙。他本来是快要睡着的,但一听到笙儿的话,他顿时睡意全无。他拿着这碧血箫端详了许久,愕然道:“笙儿,这支碧血箫就是传说中的长相思,我寻了好久而不得。如今你倒是把它送给我了”
“怎么,够不够格?”玉锦笙被他孩子气的动作和一惊一乍的声音逗乐了,笑道。上一秒还镇定得符合年龄,下一秒就不行了。
“我有你的真心就够了。”舒言满足道。
玉锦笙把箫谱也一并给他了。这碧血箫是娘亲的贴身之物,闲来怡情,必要时也能当做武器。思及此处,她突然叹了口气,手从他脸颊往下游移到他心口:“伤,上过药了吗?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
不多时,身旁没了动静,玉锦笙知道他这是睡着了。该有多累竟让他这样贪睡?
又是一梦醒来,梦境中大树的枝桠开了花,千树万树繁花盛开,霎时,风大雪急,所有的花都凋落栽入泥土。
玉锦笙舒了口气,习惯性地翻身却发现身旁的床榻早已冰凉,心空落落的,沉下心,清澈却低沉的声音从房间传出:“夙瑶。”
一道人影急急忙忙推开门,喘着粗气,道:“小姐,有什么事吗?奴婢在厨房做饭听到你的声音就跑过来了。”
夙瑶仔细盯着玉锦笙的面容,那一双眸子看上去无比平静却隐藏着深深的情绪,小姐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不只是发生什么事了?
“景澈呢?他最近怎么一直不在?难得回来还带了一身伤。你告诉我,他上次是去干什么了?”玉锦笙的声音冷凝凌厉,吓得夙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从来没见小姐发过这么大的火。
“回小姐,奴婢不知。”
“你是我的人还是景澈的人?你立马自请裁出倾痕宫,从此在我面前消失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玉锦笙捂住因为生气而上下起伏的胸口,冷声道。区区七个字就想这样搪塞过去?她要的是真相。景澈能让夙瑶留下来照顾她,夙瑶一定是知道他的行踪的,否则这些天除了她主动唤夙瑶,夙瑶为何从没在她身旁出现过?不是怕心虚露出破绽又是什么?
“小姐,奴婢说实话,小姐千万别赶奴婢走。”夙瑶声音颤抖,她知道这回小姐是真的生气了。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回小姐,你的目盲是因为被下了毒,这种毒很特殊,言世子用尽学识遍寻古方无果。素闻东灵国神秘,没想到毒药也是这么厉害。言世子只能连夜赶往碧云山庄,潜入山庄想偷得千年血芝和灵芝草来给小姐一试。碧云山庄称霸江湖能和倾痕宫匹敌,一向神秘,言世子对它了解不多,第一次栽到碧云山庄手上是个意外,不过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言世子一定会成功的。小姐,你不用担心。”夙瑶支支吾吾还是把一切都坦白了。
玉锦笙听着,手不自觉攥紧,厚厚的被褥现出深深的几道褶皱。她的心不自觉揪疼,景澈这么孤傲清冷的人居然为了她要去做偷这一行当。穿好绣鞋下床,她摸索着往门外走,却被夙瑶拦住。
夙瑶挡在她身前:“小姐,言世子吩咐过不得让你出去,外边天寒地冻的你出去跑会伤了身子的。”
“把我的披风取来。”玉锦笙的口气不容置喙,一把推开夙瑶,刚跨过门槛扑面而来一阵寒风令她不自觉缩了缩手。
夙瑶把披风给玉锦笙系好,连同暖炉也一并放在她手中。
“去碧云山庄。”玉锦笙握住夙瑶的手,说。
她看不见,手里抱着暖炉身子暖融融的,心却不自觉颤抖。早知道她就该把娘亲给的信物给景澈。如今,朝廷下了招安碧云山庄的命令,景澈的身份又举足轻重,此番为了她前去必定会遭到刁难。
玉锦笙和夙瑶一同坐在千山踏雪上,夙瑶勒紧缰绳,马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玉锦笙重心不稳,连忙伸出一只手箍住夙瑶的腰,耳畔呼声阵阵,肩胛的伤好似被冷风吹裂隐隐作痛,她轻蹙柳眉。
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本该是冰清玉洁。然,人群包围的白衣男子周围净是血和死尸,地上殷红的血汇成涓细的细流,冲出一道血水的痕迹。白衣男子剑眉入鬓,清透的眸子冷然,气场宛如修罗,薄唇紧紧抿着,袖中的手却是攥紧了碧血箫。
又一波人蜂拥而上,他白色的身影如魅和这一群人纠缠在一起,片刻,凌空而起…。
马蹄声停下,玉锦笙听到了剑刃的摩擦碰撞声,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心中更急了。今日,如此大的风居然还吹不散这血腥味,可想而知,场面该有多么混乱,打斗该有多么激烈。就是因为看不见她才更加无法保持淡定,她怕那人绝代风华染满血迹,她怕那人伤痕累累……她再也忍不住,凭着感觉不管不顾跳下马,迎风而立,声音怯怯却很大:“舒言,你在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冷,单薄的身躯裹在偌大的披风里更显得柔弱,红衣似火,纵然此时那堪比星星还要夺目的眸子漆黑,她始终能轻而易举地夺走别人的目光。
“笙儿,你怎么来了?”舒言声音微颤。
听到他的声音,玉锦笙这才松了口气,他没事,幸好他没事。刹那,感觉到有无数灼灼地目光射在她身上,玉锦笙顺着舒言的声音摸索着往那走。双手微微颤抖,她也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因为太冷。
走出十几步,手倏地被人紧握住,她感受到那人冰凉彻骨的体温,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她回握住他的手,把暖炉放在他手中,声音冷然。虽看不见却仍目视前方带着天生引人注目的气场:“碧云山庄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枉我娘亲辛苦栽培一手建立,她才去世十几年,你们就要以下犯上吗?”
风雪肆虐,玉锦笙静静站着,她孤冷的声音却让周遭的人放下手中的兵刃,纷纷跑回庄内。
他们是要回去禀报几位长老,谁也没想到,庄主的女儿是以这样的立场回来的,保全朝廷之人的立场。
玉锦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长长的睫毛上落有雪花,像是结了一层霜。眼神变得空洞没有焦距。
舒言把暖炉塞回她手中,把她紧拥入怀,下一秒却被她使出浑身解数一把推开。他声音带着疑惑:“怎么了?”
玉锦笙不语,缓缓转身,对夙瑶说:“我们走吧。”
“小姐,言世子他……”夙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玉锦笙粗暴地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闭嘴。”就知道夙瑶是心向景澈的,她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玉锦笙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都欺负她看不见是吗?夙瑶不听她的,三番两次忤逆她遵从景澈的话;景澈欺负她看不见,一直玩失踪让她找不到人,什么都瞒着她。看不见,所以就是个废人了吗?不是说好了不嫌弃她的吗,为何又找这样的空当出来和人起冲突?
脚步不听使唤,她一个劲往前跑,只为了离舒言更远,她突然不想靠他这么近了。一个石子把她绊倒,她跌在地上却没有再爬起来,只感觉颊上凉凉的。
“你别闹了,好么?”舒言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安抚。
玉锦笙躲开他的手,不予理会。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为首的是四位年迈的老者,三男一女,还有一位意气风发、相貌清俊的碧衣公子。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三四五列井然有序的人。
“你就是姑姑的女儿?”随着这一声轻问,玉锦笙被人搀扶起来。
玉锦笙点点头,扯下脖子上的玉兰花吊坠,摊在手心。
手心一空,东西被人拿走,轻快的脚步声也远去,她顺着那轻快的脚步声摸索着走着,她猜想,那个男子去的地方应该就是碧云山庄的大门吧。
大堂燃起了六个炉子,相较室外更加暖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估计是谁折了几只梅花插在屋内装饰。
玉锦笙坐在檀木凳子上,此时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她展开的,却又好像都和她无关。四位年迈的老者、碧衣公子还有景澈都在讨论她的目盲,而她此时却成了旁听者,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
她向来是有仇必报的,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她早已牢记于心。
她无法忍受的是欺瞒,景澈瞒着她孤身犯险;她无法忍受的是景澈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她想要的不过很简单,就是要他好好的。天知道,他受伤却不告诉她,等到她自己敏锐的发现却又看不到的焦急,她担心他,她也恨自己因为目盲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一个吊坠、一支碧血箫、玉锦笙与娘亲四分相似的容貌加上她浑身散发出与庄主堪比的凌厉气场,足以让碧云山庄的所有人相信玉锦笙就是他们的少庄主。如今,少庄主虽目盲,但总归是回来了,还是让人欣喜的。
“少庄主,奴婢给你换火。”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前来,把另一个暖融融的火炉递给玉锦笙后,抱着暖炉离开了。
玉锦笙接过,笑意如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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