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思起波澜（2/2）

珍嫔一读这诗，顿时觉得自己唐突了，可凭着平日里与月晗结下了姐妹之情，倒也并不十分尴尬，她娇俏地一笑，凑到月晗耳边，连声说：“是姐姐我莽撞了！不过，看来妹妹如今也有了心上人？”

月晗慌得脸色由红变白，她喘着一丝急促的呼吸，却故作镇定地微微一笑：“没有，没有呢。”

“瞧瞧，瞧瞧把我妹妹给羞的！”珍嫔一边说一边被月晗这少女的窘迫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姐，我整天在太后身边哪有什么心上人。是给我家二哥做个人情。”月晗一看这情景，灵机一动，只好把哥哥敬元搬出当了“挡箭牌”，一本正经地编排起来：“珍主子，你是知道的，我还有个哥哥现在远在英国，他小时候，我阿玛便给他定下了一桩娃娃亲。姑娘家那边催着我哥回来成亲，但我哥偏偏不太中意这姑娘，打算退婚。这不，前几天那姑娘托人给我传信，让我劝劝我哥。我也是觉得那姑娘一片痴心实在让人怜惜。打算替她写上一首宋词邮寄给哥哥。让他明白姑娘的一片心意。”

“唉，也同是天涯沦落人呀。”珍妃原本无忧无虑的神情转瞬黯淡了下来，她又黑又亮的眼睛也不可抑制地笼罩上一层忧郁，她轻轻把那首词放在桌上，坐了下来，眼眶竟然有点泛红。不等月晗询问，她便接着说下去：“我进宫也一年多了，皇上总共没有召过我几次。皇上或许也是心中另有所属吧。”

“姐姐多虑了。皇上是政务上太过繁忙了。太后经常询问敬事房的太监，说皇上常常在养心殿独居，从没有和别的宫人有什么牵连。”月晗所说的确是实情。光绪自打大婚之后，不仅对皇后冷若冰霜，对珍瑾二妃也没有过多宠幸，而是依然维持着婚前的生活。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早就感到怪异，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却过得简直如同僧侣一般。所以，私底下竟然纷纷议论莫不是皇上身体上有什么隐疾。

“这到也是。不过，你发现了没有”珍妃将忧虑一扫而净，睁大眼睛，如同一汪清泉流淌在烛光中：“我觉得皇上是这世上最英俊潇洒，最正派体面的男子。”珍妃此话一出口，止不住地又透着一丝甜蜜。那天真地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崇拜着自己心上人的纯真少女。既热情洋溢又满怀期盼。

“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是万众瞩目，无人可及的。”月晗垂下眼帘，轻轻地说。

“妹妹这话只讲对了一半。”珍嫔略带思索地说：“皇上他更是孑然一身，无人问津的。”

珍嫔的话让月晗一怔，心隐隐地疼了起来：是啊，对光绪的仰慕之情，早已经充满月晗的心扉，而且，比仰慕更触动自己的，便是对光绪那份千丝万缕的怜惜。她如何不知晓皇上的处境，只不过，她不敢，更不能透露自己真实的心境。

“我在广州的时候学过几年古筝，我倒是想把妹妹这首词谱成一首曲子唱出来，不知道月妹妹意下如何？”珍嫔似乎还想多说点什么，但终究是欲言又止，脸上飞起两片红晕，眼神中带着活泼的灵动的光彩，粉团团的脸上流转着一股让人怜爱的娇憨。

于是，隔日的午后，即使天上闷着隐隐的雷声，珍嫔还是和月晗相约来到了御花园的千秋亭里。

千秋亭四周松柏紧密，枝叶相连，满目苍翠。好多株慈禧太后命人从南京移栽过来的太平花此时正在亭前盛放。两个一路跑来的少女仰面站在这太平花下，环顾着这如云如雾的一树树的花朵，禁不住沉醉其中。

一阵潮湿的风吹过，树上的花朵落英飞纷，月晗不禁举起双手，将一簇簇飘落的白色花瓣捧在手心，像捧着一簇簇白色的雪花。

珍嫔嫣然一笑，像一只轻盈的小鸟似的跃入亭内，坐在了一架古筝前。她低下眼帘，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一串悠扬流畅的琴声仿佛落入玉盘的珍珠，次第落下。她望了一眼不远处宫殿黄色的琉璃瓦，眼前似乎浮现出光绪第一次来到景仁宫时候的场景，那不多的几句对话至今仍然深深刻在心里。直到如今，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然是他的妃嫔，就瞬间被一股欢喜和惆怅交织的心情笼罩。

月晗转过身凝望着抚琴的珍嫔，笑着将一捧白色的花瓣向她抛去。珍嫔回过神来，合着琴声和树影，张开了清甜的歌喉：晚风清，残月明，梨花散尽孤夜中，杜鹃泣嘤嘤。相知相守未有期，此时此景难为情。

这动人的歌声既带着少女的甜润，又含着浓浓的惆怅，婉转的音律起起伏伏，错落有致，宛如天籁。

就在珍嫔动情高歌的时候，光绪带着贴身太监王商也散步到了御花园中，他静静地走在御花园的石板路上，踏着琴音歌声而来、却站在千秋亭远处的树林茂密处停下了步子，专注地聆听着这歌声。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听到这里，光绪已全然沉醉在这歌声中，他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弥漫的天空，心里却觉得温暖而明媚。这甜美忧愁的少女的声音在沙沙的树叶晃动中，丝丝入扣地流进光绪的心田。若隐若现，如梦如幻。

王商看了一眼光绪，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但是光绪却伸出手拉住了王商的胳膊。他微微一笑：“没想到宫中还有这样有才情的姑娘。不要惊扰了她。”光绪说完，迟疑了一下，还是调转身向不远处的毓庆宫走去。

闷了许久的雨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