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刊心刻骨（2/2）

高考的几天，宁有福请女儿饭馆吃饭，宁安姯见宁有福不吃，说：“爸，您怎么不吃菜？”宁有福笑说：“我早就吃饱了，这个是专为你点的。”宁安姯知道他没有吃，但不愿意让宁有福难过，自己大口吃着，宁有福看着女儿说：“女儿变化大，人漂亮多了。”宁安姯脸红了。宁安姯说：“家里农活忙吗？”宁有福笑说：“不忙的，家里添置了机器，农活轻松多了。”宁安姯说：“我两个弟弟都好吗？”宁有福说：“你大弟弟宁安建还好，二弟宁安国不学好，逃课，打架，哎！都让你妈给惯坏了。”宁安姯说：“爸，您也别着急，弟弟还小，长大就懂事了。”宁有福说：“我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但我知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二弟恐怕不是好的材料，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谁也不能强求。”

宁安姯高考完了，回家住，见到王淑兰，她也吃惊不小，王淑兰走路脚步蹒跚，宁安姯听宁有福说过，王淑兰从半山坡滚下来，腿摔坏了。王淑兰头发掉的很多，头顶几乎没有头发了，两边垂下的发丝也花白了。拿东西手抖动的厉害，稍微做一些活，就喘个不停。宁安姯看着王淑兰，没有叫她，王淑兰也没有理她对宁有福说：“你去地里看看，别在家里晃悠。”宁安国从外面进来看见宁安姯笑说：“姐回来了，给我带东西没？”说着话抢宁安姯背着的书包，宁安姯说：“什么也没有带。”宁安国说：“从县城回来也不带东西。”宁安姯说：“没有钱。”

宁安姯进了自己的房间，屋里的东西都变了，宁安国进来说：“这个房间现在是我的了。”宁安姯说：“你给我出去。”宁安国嬉皮笑脸地走到宁安姯身边说：“我就是不出去。”宁安姯抄起身边的凳子向宁安国身上砸来，宁安国迅速躲开说：“真打啊。”随后跑出了房间。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了，宁安姯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王淑兰说：“没钱上。”宁有福推女儿到屋外说：“放心，钱多的很。你什么时候走？”宁安姯说：“我想早点走，不想在家里待着。”宁有福无奈地点头说：“哪儿天走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准备钱，到了北京告诉我地址，我给汇钱。”宁安姯说：“看家里不富裕，您哪儿里来钱？”宁有福笑说：“这个你不用管，大学好好念，毕业了回家来。”

宁安姯要去北京上学，王淑兰说自己腿脚不好没有来送，家里其他人都送宁安姯到县城上火车，宁安建拿出来五百块钱递给宁安姯说：“这个钱是我平时节省下来的，姐你带上。”宁安国说：“妈就是偏心，从没有给我这么多钱过。”宁有福说：“你妈给你的钱比给你哥要多，只是你都花了。你哥省下来了。”宁安国撇呆打堕地说：“你们都偏心。”说完，自己一个人走了。

宁安姯想叫他，宁有福给拦住了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让他自己走罢。”宁有福从贴身的衣服兜里拿出来一千元钱给宁安姯说：“北京消费高，你带上到那边用。”几番推让后，宁安姯装起来父亲和弟弟给的钱。宁有福说：“人家大学生都穿的好，你到了北京，看人家穿的，你也买两件，别让人家小看了你。”宁安姯说：“我是去学习的，也不是比吃穿的。没事的爸，您不用操心。”宁安姯对宁安建说：“你好好读书，过几年也考到北京来，我就有伴了。”宁安建说：“我没有你学习好，可我会努力的。”宁安姯抱了抱宁安建。宁有福停辛贮苦，眼窝深陷，宁安姯满含热泪，宁有福笑说：“我们家就要出大学生了，我这辈子没有文化，能有一个有文化的女儿，我非常高兴。”宁安姯哽咽地说：“爸，您要多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农活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不干了，身体最重要。”宁有福笑说：“有女儿关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宁有福抱宁安姯的双手颤抖，宁安姯泪流满面地说：“爸，您一定要好好的，我会回来看您的。”宁有福强笑，给女儿擦泪说：“我等你回来。”

宁安姯走后的第二年，王淑兰得心脏病，住在县医院，手术费要十万，宁安建要休学，去找工作挣钱，宁有福骂了他一顿说：“你的任务是学习，不是工作，以后有的是时间工作。”宁有福没有昼夜的干活，家里比较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宁有福来到县医院看王淑兰，王淑兰拉住宁有福的手说：“我病不行了，不用治了，瞎浪费钱。”宁有福笑说：“哪儿有啊，刚医生跟我说了，你这个不是大病，做个手术就好。”王淑兰说：“整个家都靠你一个人，我心不安。”宁有福说：“安罢，一切都会好的，放心在肚子里，没有大事。”王淑兰说：“家里没有钱了罢？”宁有福说：“这个不是你考虑的，你现在的任务是养病，养好病，早点出院，家里还好多活等着你干。”说完，他笑了。

宁有福奔波在家里、地里、医院几个地方。时间久了，他感到浑身乏力，高烧不退，他仰望星空，自语地说：“难道这个坎儿过不去了吗？”

第二天早上，有人通知他，北京给他寄钱过来，宁有福诧异。收到三千块钱和一封信，信是宁安姯写来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她在晚上找个份工作，每个晚上能挣一百元，以后不用寄钱来了，她自己挣钱就可以交学费。宁有福带着病，跑医院和下地干活，奇迹般的病好了。

宁有福在亲戚家又借了不少钱，医院的手术费总算是够了。王淑兰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出院后体力大不如从前，农活基本干不动了，宁有福告诉王淑兰说：“女儿上学都是自己挣的钱，还把多余的钱寄回家来，你看病就有女儿寄过来的钱。”王淑兰说：“欠她的你都还给她，我们不欠她的。”宁有福说：“女儿也是你生的，孩子很懂事，很好。你看，你那个小儿子，以后能混成什么样还不一定。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一样的对待，这才是做父母应该做的。”王淑兰虽然没有再说话，但在她的心里，永远不可能把女儿和儿子一样的对待。

宁有福积劳成疾，他躺下了，躺在自己家的地里。过去了许久，他爬起来，晃荡着回了家。他跟王淑兰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病，让他们都好好学习。”王淑兰说：“宁安姯这辈子我也不想看见她，等我死了之后我们见面。”宁有福坚持下地干活，直到有一天他真的倒下了。宁有福算着日子，女儿该回来了。他知道女儿毕业了，找到了一家公司上班，女儿打来电话说马上就可以到家。宁有福心中想念着女儿，他知道可能是看不见宁安姯了，他拿了纸和笔，歪七扭八地写好了一篇字放枕头底下。他就这样静静地等宁安姯回来。他坚持等了五天，他的眼前模糊了，渐渐地失去了光明。

宁安姯回到家，她大声地叫着：“爸，爸，爸。”宁安姯看着父亲写给她的信，人琴俱逝，哀思如潮。

女儿，安姯。之前，我生病了，怕是影响你和弟弟们的学习，没有告诉你们，这过了几个月，病加重了，你也打来电话说马上就回来了，我就没有再催促你，怕你忙忙叨叨的路上不安全。我是一直坚持等你的，怕见不到你，所以，写了这个东西。但我，还是希望当面跟你说话。你的父亲——我，没有什么本事，就是起码的供你上学都不能做到，作为你的父亲，我是惭愧的，你能原谅我吗？小时候，我没有能保护好你，你没有怪过我，我很内疚，我是懦弱无能的人，但我希望你能立足社会，凭着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不靠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知道你找到个工作，我真的为你高兴，好好的生活，找个疼你爱你的人，一起平平安安的白头到老。我想看你结婚穿新娘衣服的样子，可我看不到了，我祝福你，，愿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还有一件事，你要好好照顾你弟弟，大弟弟懂事我不担心，小弟弟你尽力就好。我感觉累的很，我还想多跟你说话，可我拿笔的手都没有力气了。女儿，好好的！好好的！你的父亲宁有福亲笔。

宁安姯，目眢心忳，创剧痛深。她离开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