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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陡然一僵,静静望着他,见他毫不退让,终于慢慢退了回去,缩回到侧殿寝宫,呆呆看着窗外。
我被禁了七日的足,整日里除了吃睡便什么事都做不得,甚至我无聊至极,想要打扫下储君殿,都被人制止。没人能同我说话,更没有消息传来。我整日里混合额,像是行尸走肉,又忽而精神恍惚,想起他伸手护住我,又想起那月光洒下,他冷冷问我容颜不变。
后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有时眼一花觉得瞧见了他,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终日里只坐在床边发愣,直到后来我忽然瞧见一片明黄,再定睛时才发现那是顾临君。我愣愣看着他走近,想要甩脸色给他看,却终是不敢,只骤然屈了膝跪他道:“奴婢知错。”
他似是陡然僵住,半晌低头看我,笑着想拉我起来:“胡说什么。”
我垂着头不敢看他,只伏在他脚边叩首,急急道:“求陛下放过奴婢!”
他久久没有没有动静,我便愈发忐忑起来,悄悄抬了眼看他。猝不防他忽然蹲下身,一抬手抱住了我。我倏然愣住,还未来得及动作,他已将头搁在了我肩上,哑着嗓子唤我:“顾君……”他慢慢道:“你不要这样。”
他紧抱着我不放,我挣扎了两下不再动弹,他便慢慢松了手,缩进我怀里,闷声道:“母后要杀你。”他仰头看我,竟是像在畏惧些什么:“我只是下令护你,没有禁你的足的。”
他说话时神情认真,像是不曾骗我分毫。我点头应了,却是一厘也不肯信。我没有回他,他也没有再开口,一时间便寂静了下去。他头发俱散着,压在我发上,我便一缕缕慢慢理着,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道:“阿君。”
他似是有话要说,我却轻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淡淡道:“我想出去走走。”
他似是喜不自禁,拉着我便笑了,他笑时像是天光破晓,云开霁散。我为仰着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竟是已微微高过了我。
六
犹是春寒料峭,花开了没有几朵,也没什么好景致。我走了两圈,见有个亭子,便去了坐下,小小的一个石凳,他偏要同我共坐一个。
我没有胆色拒绝他,便任由他靠来环住我,自己只呆呆愣愣看向前方。我发了会儿呆,却忽然惊觉他打了个寒颤,听得他道:“母后——”
我扭头看他,他紧闭着眼,却忽然泣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倏然一惊,又听得他唤:“阿君,阿君!”他一声比一声急切,我下意识便匆匆安抚他,应他:“我在。”他似是陡然放下了心,又软软蹭上来道:“阿君,别怕。”
我偏着头望他,终于轻轻回复他道:“嗯,我不怕。”
有风乍起,呜咽般卷过,顾临君哆嗦了两下靠来,我皱眉看了他一眼,推他道:“顾临君。”
他迷迷糊糊被我推醒,嘟囔了一声,又靠过来道:“阿君,我还要睡。”
我只好抱着他,好言好语地劝:“我们回去睡好不好?外面天冷。”
他模模糊糊应了声,问道:“阿君你冷吗?”他探手碰了一下我脸颊,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半眯着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伸着手道:“阿君,掺。”
我登时笑了,上前握了他的手道:“顾临君你几岁?”
他微扭了头,很是认真地答道:“六岁。”
我轻拍了他一下,嗔他道:“还没睡醒是不是?”他便笑:“不要醒。”
我拉着他走了一段路,终于仿佛不经意地问他道:“怎么没见太后娘娘?”
他倏然愣住,半晌才低低道:“她礼佛去了。”他又扬首看我,眸色沉沉:“不要提她。”他说着,忽然又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来,我刚想阻止他,他却已道:“她杀了我父皇。”
“那日父皇忽然夜召我去,讲我足担大任,又给我虎符,让我多自保重。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外面就陡然嘈杂了起来,父皇一把推我去了屏风后,我便站在那屏风后,亲眼看着她鸠杀了父皇。”
他声音平平淡淡,波澜不惊,末了,竟是还冲我微微笑了笑:“父皇积病多年,我亲耳听她说,是她下的药。”
他说着便又拉我走,走着走着又忽然皱眉:“阿君,你手太冷了,回去多添件衣服。”
七
我敢打包票,皇帝是这世上第二苦的职业,至于第一苦,那必然是服侍皇上的婢女,我了。
每次我早起苦着脸问他为什么别的宫女都有人轮班而我不行,他都会笑吟吟回首:“你希望换谁?”
对不起他眼神太犀利我被逼良为娼了。
从此我每晚陪他睡御书房,他自己打理自己。他夜间常是梦魇,我每每被他惊醒迷迷蒙蒙便来哄他,他常一遍遍唤我名字,我便只好一次次应他。
他似是极为讨厌御膳房的伙食,便软磨硬泡了我去做,我做得粗糙,他竟也毫不嫌弃。
他极为勤恳,夜间有急报来便也披衣起身,又一次西北边讯来,说有敌袭,他下旨让临江王迎敌,闹了一夜的灯火通明。
听闻那一仗打了半年之久,我私下测了运,却惊觉有人动了命数。
有臣子劝他选秀,被他斥了一通,仍有人不死心,直到他杖刑了一个。我听说后劝他纳妃,他听了拂袖而去,连着几天不肯见我,直到他身边太监急急找我,让我去劝劝一他。
我去时似是已喝了不少酒,见了我别过脸去哼了一声,我轻唤了他一声,他又眼泪汪汪地扑过来抱住我,身上俱是浓郁的酒气。
我只好问他:“喝了多少?”
他却答非所问,反而控诉我道:“阿君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他扒住我,神情很是委屈:“阿君你不在我都不敢睡,一闭眼就都是那些梦……”
我哭笑不得的问他:“所以你就拼命喝酒?”
他轻轻哼了两声,软绵绵蹭着道:“才不是……”他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讲话,他似是喝多了,天南海北地胡扯,有时讲南方大旱,有时又陡然讲朝上大臣冥顽不灵,有时又拉着我念叨小时事,然后忽然问我:“阿君,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脸上笑意倏然僵住,别开脸慢慢答他道:“我第一次见你,你可是才六岁呢。”
“可是你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他抬头望我,神情竟是清明得很。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答他,他又抓住我弟弟道:“那阿君,我不要你嫁我了,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我勉强笑了笑答他:“陪你一世的是你妻——”他倏然打断我道:“可是你不肯嫁我!”他仰首看我,眼眸里似有云谲翻涌,他极其用力地箍住我,我被他勒痛,只得唤他,他似是陡然被我惊醒,手忙脚乱地便要查看我。我摁住他,他慢慢看向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
我伸手覆在他眼上,他没有挣扎,我便慢慢道:“顾临君,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可是和我在一起,你不能。我希望你儿孙满堂,可是和我在一起,你不能,我希望你——”
他冷不丁出声打断我:“可是这些,我都不要。”他拿开我的手,起身挨近我坐下,微闭了眼靠来道:“朕乏了。”他静默了半晌,忽然道:“顾君,你不许跑。”
他睁了眼瞧我,定定道:“不许让我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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