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拜新春（2/2）

六娘一晚上迷迷糊糊地，起来的时候眼睛周围青了一圈。太子早已先行进宫，同百官一道向皇帝行叩拜大礼，六娘则需要在辰时领东宫众位女眷去凤坤宫中拜见。

除了先前寒症复发、且在入冬后病情因为天气的严寒而更加严重的赵侧妃，其余吕侧妃、文侧妃和数位妾室们这个时候都已经梳妆妥当，在穿花厅中恭候六娘。等六娘穿戴整齐、用过了早膳出来，时辰也不早了。大家先朝六娘行了稽首大礼，口中道：“愿太子妃殿下年年如意，岁岁安康。”

六娘慵懒地扶正发髻上匆匆戴上去的簪子，目光在所有人面上扫过，却并不叫起。后头的几位良人和奉仪在她沉默的压迫中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她们的身子都明显抖了一下子。

六娘轻轻笑了，将目光定在了两位侧妃面上，道：“都起来吧！新年伊始，本宫也愿你们福禄安康，好生调理身子，早日为太子殿下开枝散叶才是。”

众人这才松一口气，连忙谢了恩，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爬起来。

六娘满意地点头，朝外吩咐道：“将轿子都抬过来吧。”

众人坐着轿子浩浩荡荡往凤坤宫里去。

凤坤宫的前院早已挤满了前来朝贺的外命妇们。许多人只是磕了头、连皇后的面都不能见到就被请走，还有的人能够被迎进大殿里去。有很多的宫女宦官跑进跑出地忙碌，为大家分发年节的赏赐。

真热闹啊。其实每一年的年关，凤坤宫总比乾清宫更热闹些。没有醉酒的男人，只有互诉家常的女人，还有趁着这个机会进宫和做了嫔妃的女儿见面的满怀期盼的人家。

六娘从花廊西侧被宦官迎进去。三位侧妃紧随其后，其余良娣充衣等在承德殿殿门前磕头叩拜，不能进殿请安。六娘一路进了内殿，见皇后已经端然在座了，一旁还坐着静妃和熹妃。六娘恭敬地给皇后行礼叩拜，献上了自己亲手绣的两件里衣和一双腊梅绣鞋。

皇后笑着收了，命人端了一盒年糕赏赐六娘。随即又有几位皇子妃觐见皇后，都献了各自做的针线贺礼。静妃和熹妃、玉妃等则献上了用朱红色丝绦编制成的五福络子。

凤坤宫中的气氛亲切而热闹。大家围着皇后说起昨日夜里筵席上醉酒的事情，都十分开怀。

六娘只是微笑着看着众人，并不插话。

正在这时候，进来一个脚步有些急促的宦官，至皇后跟前道：“纯贤贵妃和昭德妃两位囔囔到了。”

皇后刚一抬头，却见冯贵妃和刘妃两人已经领着宫女迈步进来了。只听刘妃扬声笑道：“每年初一，就数皇后姐姐这里最热闹了！我们两个没有来迟吧？皇后姐姐的年糕还没有送完吧？”

众人听着都笑了，皇后笑道：“原来昭德妃等着本宫的年糕呢。”一边吩咐了宫人端了两个大食盒的年糕交给刘妃身后的宫人。刘妃莞尔一笑，跪地给皇后拜年，起来后兀自坐在皇后左侧的椅子上道：“我今儿还起晚了，不如你们勤勉。”

大家这个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

皇后右侧坐着的是，刘妃却率先坐在了皇后的左侧。而此时刚刚跪下给皇后行礼的冯贵妃就……

不少人眼睛里露出玩味。

好像又有好戏看了呢。

果然当冯贵妃站起来的时候，看到刘妃安坐的姿态，脚下就生了犹豫。

刘妃生有皇子又服侍圣上二十余年，地位本该在冯贵妃之上。然而她在于东宫派系的斗争中栽了跟头，早已从贵妃的位子上滚了下来，如今是低了冯贵妃一头的正二品妃子罢了。皇上又是个糊涂的，将那豆蔻年华的冯琴捧做了众妃之首的贵妃，并将刘妃抛之脑后，甚至连秦王都疏远了。刘妃再有资历、再有皇子，她在冯贵妃面前都要低头！

只是，冯琴虽然位分在刘氏之上，却是个入宫不久、没有子嗣和根基的年轻少女。理智告诉她现在不应该和刘妃争一时的长短……

冯琴一双妙目在刘贵妃早已苍老的面孔上打量着。

越来越多的人朝她看过来，连外头的外命妇们似乎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很多人开始用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笑看着这两位贵妃。

“昭德姐姐。”冯琴终于开口了，只是，她年轻的容颜上并没有显出气愤的神色：“昭德姐姐和皇后姐姐是多少年的姐妹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的。臣妾昨晚上喝得多了，这会儿还有些头疼，这就不打扰两位姐姐了。”说着竟然翩然转身，朝殿外走去。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地看着她。

“纯贤贵妃！”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是庄昭容。她匆匆上前想要拦住冯琴，一壁劝道：“贵妃娘娘！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今年是大年初一……”

给皇后草草地磕了个头就想要告辞了？莫说献礼了，都不肯陪着皇后多说一会儿话。

到底有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啊！

“本宫说过了，本宫头疼。”冯琴宽大的袖摆轻飘飘地一扫，袖子上米珠串成的流苏就打在了庄昭容的胳膊上。庄昭容当众被冯琴发作，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却是不敢再拦了。

“这……这简直是……”庄昭容咬牙切齿，转身就奔至皇后面前，满面羞愤：“皇后娘娘，您看……”

“算了，随她去吧。”皇后摆一摆手道：“纯贤贵妃年纪小，昨日不胜酒力，今日怕是真的不舒服。来人，去给纯贤贵妃取一些通络舒缓的食材送过去吧。”

皇后肯打圆场，旁的人也就没有笑话看了。大家失望地安静下来。

有人奉承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果然是最宽厚仁慈的人呢。”也有人暗自摇头、面露不屑，显然是觉着皇后这个正室在弹压妾室上头实在有些无力。

看那纯贤贵妃和昭德妃两位，一位骄纵多年、凭着儿子胆敢同太子相争，每每在人前都爱出风头、喧宾夺主，丝毫不顾忌身份；另一位新宠上位，迷得皇帝神魂颠倒、几乎要将这天下就拱手送上，在她眼里莫说皇后不值得敬重，恐怕皇帝也是她掌中玩物罢了。

而这个时候的刘妃，瞧着冯琴竟然甩脸子告辞，不禁也觉得十分好笑，用戏谑的神色瞥着皇后。

“母后，您从宫外请的唱昆曲的张先生刚到了，还请母后移驾去明台听戏吧！”六娘笑盈盈地站了起来，上前扶住皇后的手臂道：“大家坐得久了，怕也有些饿了，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摆上茶点，听着昆曲，倒比坐在这儿说话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