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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雪山 (十)云极峰下(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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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云戈的话应验了,我的胃里果然火烧火燎地疼,喝了一壶热茶,吃了些东西,没什么好转。我走到外面,坐在矮墙上,晒着太阳,一脸的苦相。

“怎么样?我的大学者,嘚瑟太欢实这下舒坦了吧?”云戈从远处走过来,挨着我坐在矮墙上,说道。

“嗯——”我低下头,捂着胃,拧着眉毛。

“给你,把这个喝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云戈的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瓶子,里面是牛奶。

“就知道你肯定倒霉,空着肚子吃那么多辣椒不疼才怪。我刚跟那边牧民要的,牛奶养胃,你喝了看看是不是一会儿能好一些。”

我把瓶子接在手里,居然还有些温度,接着又闻了闻。

“怎么样?香吧?”

“嗯,是香,还有股子牛骚味儿。”

“忍着点儿,快喝了。”

我把瓶子凑到嘴边,刚要喝,突然看到牛奶上面漂着厚厚的一层深黄色液体,散裂着龟背似的纹路。

“老天!这是黄油吗?”我忍不住嚷了起来。

“是啊。这牛奶刚挤的,我从那边走过来晃了这大半天,肯定会晃出些黄油来。”

我害怕地接连摇头:“我可受不了这么多黄油,煎蘑菇的时候擦擦锅底还行,这个可太多了。”

“这好办。”云戈伸手接过瓶子,拿到嘴边,一仰头,又把瓶子递给我,“没了,喝吧。”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是刚才的姿势,眯着眼睛迎着从云极峰顶射下来的清晨的阳光。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吃惊地尖叫:“你就这么给喝了?那可是黄油!还那么多!”

“那难道扔了?”

“……不能。”

“存着?”

“……不能。”

“那你说怎么办?”

“喝了……”

云戈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闹了啊,快喝了。一会儿你胃不疼了,我带你出去玩儿。”

“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先喝牛奶。”

他说着转身回了房子里。我大口地把牛奶喝光,凑到泡泡身边,死乞白赖地抱着他一起晒太阳,果然没有过太久,胃慢慢地不疼了。

云戈看看我的表情,知道我没事儿了,拿了两个袋子,装了些昨天在镇子上买到的东西,告诉我带上泡泡跟着他走。向西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了牧民的毡帐。云戈松开泡泡的牵引绳,这亢奋的家伙一路狂奔地直冲了过去。

“我们就去那里。”云戈指着毡帐对我说。

“去帮牧民放牧吗?”

“差不多。”他笑着说。

“你总带泡泡来吗?他好像认识这里。”

“泡泡就在这里生的,断奶了我才抱过来。如果他眼睛没事儿的话,现在应该是正儿八经的牧羊犬了。”

我刚想为泡泡难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云戈道:“对了,他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跟我睡一起啊?”

“你的房间本来是他的,你把人家房间占了还不许人家在墙角趴着。”

“哦哦,那我得跟他说声‘谢谢’……”

我们说笑着走到毡帐近前,主人立刻迎了上来,兴奋的泡泡在我们之间跑来跑去。主人跟云戈很熟悉,我也看到了靠在一边的马车,大约是云戈一早还回来的。马匹已经卸下栓在旁边,悠闲地吃着草料。云戈把我们带去的东西递给主人,主人很高兴地说着感谢的话。

打过招呼之后,女主人离开了,男主人留了下来。他看上去跟云戈年龄相仿,竟然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普通话,两人一边随意地做着手边的活儿一边闲聊,很开心。男主人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很友好地冲我笑笑,虽然没有跟我说话,但笑得很真诚,我也被他感染得忍不住笑了。我对牧民的生活并不了解,我知道实际上一定很艰苦,可是阳光照耀着这里的一切,照在我发烫的额头上,人们微笑的时候露出的洁白的牙齿融化在一片雪亮的阳光里,让我觉得很幸福。

过了一会儿,女主人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什么,径直走到我面前。

“嗨!”她笑着看着我,只说了这一个字。她很年轻,年龄可能比我还小一些,黝黑色的皮肤健康漂亮,穿着干活的衣服,朴实中带着某种野性的温柔和能够同甘共苦的可靠的感觉,有一种城里精致的办公室女子没有的味道。她见我看她,又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把怀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我连忙伸出手来接了过来——那居然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羊羔!我虽然连它是山羊还是绵羊都分不清,但我肯定地知道,这是一只小羊羔!它的分量像一个刚满月的人类的婴儿,身上软软的,有些稀疏的胎毛还未褪净,露着下面粉红色的皮肤。我像抱着一只小狗那样抱着它,它不怕我,在我怀里乖乖的,不躲也不挣扎。我好奇地看着它的时候,它也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珠黑黑的,额头圆圆的,头顶上细细的胎毛还打着卷儿。

我感激地看着云戈:“你就是带我来看小羊吗?”

“是啊。”他正在略远一点儿的地方修葺马车,脱下外套来扔在一边,一脚踩在车板上,一手挥着一把榔头。他侧过脸来看着我笑了笑,说道:“我早上来要牛奶的时候看到了,就这两天刚出生的,猜你一定喜欢。我当时就跟主人家说好了带你来看,还让你抱抱。怎么样?可爱吧?以前是不是没见过?”

“嗯。”我感激地对他点点头,低下头来继续爱抚着怀里的小羊。

我不是没见过小羊羔,也不是没抱过,我甚至还见过小牛犊子,只是抱不动。小时候在原野上生活的时候,临近的大片农田的另一头有好几个村子,我妈经常给我一个医院里打点滴用的玻璃瓶子,带胶皮塞子的那种,让我到村子里去买牛奶。我最常去村口的那一家,不好意思进人家的院子,站在院外扒着篱笆墙,踮着脚,看着勤快的主人熟练地把牛奶挤出来装进我的瓶子。

就是在那个农家小院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刚出生的小羊羔,一胎三只,围着母羊打转。主人家的老奶奶邀请我进院,我却不好意思,于是老奶奶笑着抱出一只小羊羔来递到我怀里。我抱着那个柔软的小东西,爱不释手。后来,我每次去买牛奶,挤牛奶的功夫里,和蔼的老奶奶都会抱出一只小羊来给我抱抱。直到有一天,我走近院子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满院落挽起的黑纱和高高挂着的遗像,刚刚参加过葬礼的人们兴高采烈地唱歌跳舞、大碗喝着酒,旁边的篝火上烤着一只小羊。

我逃命般地跑开了,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村子,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儿。那时我不过七八岁的年龄,自那之后,我开始害怕高高挂着的照片,害怕照片上的人淡漠的眼神,我也开始对吃肉感到抗拒,剖开的小羊被篝火炙烤的情景不停地浮现在我眼前。我妈嫌我挑食,很恼火,我抗不过打的时候也硬着头皮咽下过几块儿肉,过后不停地恶心,仿佛自己吃下的是人肉。长大后我再也没有妥协过,白子哥哥和云戈顺着我的习惯,但他们也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爱抚着怀里的小羊,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感觉,而且果真像邵兰亭师兄说的那样,“连手上都立刻有了那种感觉”。事实上,我不认为人吃肉有什么问题,但自己就是不想吃。为了不让身边的人为难,聚会的时候我吃些六祖慧所说的“肉边菜”。偶尔有人问起来的时候,只推说自己在控制体重。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法跟身边的人解释什么,就像我也没法给邵兰亭师兄一个解释。我总觉得自己的解释像是某种冒犯,却又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敢冒犯别人了。

云戈修整好了马车,靠着车围坐着,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不时懒洋洋地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儿,瞥见我抱着小羊羔欢喜得不得了的样子,笑笑,又闭上眼睛,说句“傻瓜”,换个姿势继续享受温暖的阳光。高原上的阳光落在他明亮的脸颊上,微风吹动着他略有些长而凌乱的头发,他的身上甚至还粘着稻草和尘土,双手也变得皲裂粗糙。我看着他,心生感激,感谢这温柔而忠诚的伙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追问过什么。

隔三差五,云戈便带着我去牧民家里,他跟男主人一起干活、聊天,女主人把小羊羔带来给我抱抱,泡泡在附近撒欢儿地疯跑。我们还时常可以吃到牧民家做的食物。牧民虽然有很多牛羊,但牛羊是很重要的财产,不会轻易宰杀,他们并不像我以前想象的那样顿顿吃肉,而是吃大量的奶制品,也有少量的谷物。我花了点儿时间适应了他们的饮食,之后很快地就开始觉得他们做的食物很香,忍不住日日怀念了起来。

我很快跟最近的几家牧民都熟悉了起来,再后来,又开始认识周围散落的土石房子里的外来居民们,开始记得住每个人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这些年轻强壮的男人们来自北方各个民族,但这里没有什么民族主义者,事实上这里没有任何人会谈及任何主义,团结与区分人们的是另外一些东西,尽管我一时还说不清是什么。他们之间非常熟悉,关系也很融洽,有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一呼百应。白天他们经常聚在一起闲聊,内容多半在我听来十分高深。我对他们所谈的具体内容并没有太多兴趣,只是有一次好奇也好笑地对云戈说:“你们在一起总是聊些宗教和哲学方面的话题,这我真是没想到。”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聊什么?”

“女人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云戈很诧异地看着我:“我们为什么要聊女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男人在一起不都是聊女人吗?反正……聊得那么高深有点儿怪吧……”

云戈哭笑不得:“你们女人都是这样看男人的对吧?”

我很诚恳地点点头:“差不多。”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多数男人十五岁之后就没兴趣聊女人了。”

“真的?”

“是啊,男人在一起就喜欢聊女人,这个也没错,可如果过了十五岁还喜欢聊女人,那就真是没长大。”

我想了想,信服地点了点头。

时间长了,我开始隐约地知道是什么在聚拢与分割着云极峰下的这些年轻人,那是些远比族属与社会身份随和亲切的东西,近乎本能与感性。这个孤落的地方与世隔绝,远没有复杂到需要那么多概念和标准来划分群落。人在这里仅仅是人,最简单自然的人,生死与悲喜意义上的人,而不需要是某个民族的人、某个阶层的人、某种职业的人。

我竟然出乎意料地非常喜欢这些人。其实我一直不太擅于跟陌生人打交道,在不熟悉的人群中总是非常不自在,也往往表现得十分僵硬和不自然。参加工作之后我有些不得不参加的酒局,每次都要耐着性子看着那些长得一看就是领导的中年男人们挨着个地站起来,听着他们嘴里千篇一律的祝酒词,窝着一肚子火,想着香气扑鼻的鼎湖上素在他们裹脚布一般冗长的废话里一点点凉下来。轮到有人端着分酒器和酒杯过来劝酒,我也很为难地不知道要把刚放进嘴里的草菇咽下去还是吐出来。很多人喜欢喷着酒气问我搞什么专业、具体研究什么,我实在不相信他们真的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便不管贴不贴边地随口找几个一般人都会听晕的术语来,对方会立刻放过我,再端着酒杯去夸奖下一个人年轻有为。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知道彼此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却没有人想要放弃这些客套,好好地吃顿饭。

云极峰下聚集的这批人,有着与文明社会里完全不一样的交往方式。他们见了面没什么客套,一句“你好”之后直入主题。我经常在的时候听到敲门声,抬头看到附近的某个年轻人站在门口,“你好”之后便直接询问云戈或柳浪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对方只一句“谢谢”,拍拍泡泡的头,利落地转身离开。有时候云戈和他们在一起闲聊,我坐在一边,有兴趣就听听他们说的话,没兴趣就低头,没人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跑过来打听我做什么的、学什么专业以及手里的书是讲什么的。这里没人需要假装对别人有兴趣,也不用猜测别人。

云戈和柳浪最熟悉的就是周围土石房子里居住的这些年轻人,相较于世居于此的牧民,住在土石房子里的人都是外人,但这里还有一类人,是外人眼里的外人。

入了六月,云极峰下的游客陡然多了起来,很多人一路徒步独自前来,也有些人结伴而行。几乎每天,我都能见到些新面孔。他们背着大大的登山包,周身风尘,一脸疲惫。有人略作停留又上路了,有人会留些时日。

一个下午,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外来者正跟柳浪站在一起,我走近的时候听到柳浪冷冷地说了句:“不行。”

对方很迫切地说:“拜托了,我真的没地方去。”

柳浪依然是同样的口气:“说了,不行。”

对方有些怨恨地看着柳浪。听起来,来人想要借宿,被柳浪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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