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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雪山 (五)终南山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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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一个下午,考试结束后我出了考场。人群散去之后,我又走到校门外面,重新坐在了我当初决定要考学的那个地方。这里还是去年我看到时的样子,车来车往,人人走得匆忙。马路对面的天桥底下依然照不进阳光,灌木丛上蒙着细腻的灰尘。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可以回去继续当一个普通老师,从此心无旁骛、按部就班地混下去,直到退休。可是未来几十年的生活就这样被早早注定下来,这让我不甘心,甚至害怕。可我也同样地不知道这样折腾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是考上博士甚至博士毕业了,之后也无非是在学校里当老师,从此心无旁骛、按部就班地混下去,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别的。

我的同龄人如今在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各种各样的生活,而我,六七岁上小学,到现在二十年了,居然还在为了考试而背书,想想都觉得自己没出息。继续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即使有了结果,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起我妈说的一句话——我这辈子所有的选择都错了。我心中隐隐地有些畏惧。

手机响了,我心不在焉地把短信打开,是云戈。

“考试结束了吧?到秋天之前你有什么计划?”

我没什么计划,正想着如何回答,片刻之后,云戈的短信又来了:“要是没什么计划,到我这里来吧!”

我不知道他说的“我这里”是哪里。在白云峰天池上的那次,他告诉我他在天山,除此之外我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也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以及现在怎么样了。在分别的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一直很思念他,但从没有问过他什么。我知道到了他觉得合适的时候,他一定会告诉我。

我简短地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很快地,他又发来一条信息,详细告诉我可以乘坐的车次、转车的地方和最后下车的车站。我大概扫了一眼,把手机扣在胸前,心“咚咚”直跳,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机凑到眼前,偷看似的又飞速瞥了一眼,确认了那上面的地方。

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云戈,我高兴起来,立刻把来或不来的未来丢到了一边。我把手机装进口袋,站起身来拍拍尘土,背好背包,拉紧肩带,穿过马路朝着每日跑步的河堤奔去。不管怎样,我还年轻,有力气,先跑够了再说。

我很幸运地在去往河堤路的一个售票点买到了第二天下午的车票,立刻发信息把车次和时间告诉云戈,然后接着跑步。跑够了,回到小旅馆开始收拾东西,下班回来的老王一直看着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很快收拾好了,把旅行箱并排放在门口,靠着床上的一堆被子翻着手里最后一本没有打包的薄书。

“哎,我肯定会挺想你的。”老王在一边说道,“你就是再过来,咱们也未必能碰上了,不过也说不定你再来的时候我的营业部都开起来了。”

“好的,王老板,那就恭喜发财了!”我笑着说。

“王总。”她纠正道。

“好,王总。”我连忙改了口。

第二天早上杨简行来接我,老王帮着我们把旅行箱放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我们挥了挥手告别。她有些不舍地看着我,但转身离开的时候,步履轻快、意气风发。

“保持联系!好好考学、好好念书!等我的营业部开起来了,我请你去剪彩!”她一边大声地说着一边大踏步地走远了。

关上出租车门,杨简行好奇地说:“三十好几小四十,也是中年女人了,我真头一次见识老王这样活法儿的。”

“是咱们在学校里呆傻了,只认得死啃书,少见多怪。”我回答她。

我把东西暂时放到了杨简行的住地,那个叫木樨地却没有木樨树的地方,之后她陪着我去了气派的北京西客站。在临近客站的咖啡馆里,杨简行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纳闷地问道:“你就一个骑行包就跑出去玩儿了?连个箱子都不拿?”

“拿箱子太费事儿了。”

“一个箱子能费什么事儿啊?”

我咧嘴一笑:“我个子矮,拖个箱子走路绊脚。”

“可是包里能装多少啊?”

“穿一身,带一身,一块儿香皂洗全身,一瓶甘油抹全身,外加手机、充电器,存了钱的一张卡。哪儿还有那么多要装的啊?对了还有牙刷和纸巾……”

“拿你没辙。你这算洒脱还是糙啊?”

我嬉皮笑脸地回答:“我这样的过日子糙,出去玩儿这叫洒脱。”

我们很默契地都没有提起考试的事儿来,说笑了一阵,杨简行送我到安检口,告别离开,我很快地上了车。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去比北京更往西的地方,开始的时候没有觉得什么,不过是一样的平原,一样的树,一样的农田。因为急着出发,我没得选地买了一张最慢的慢车票,老旧的绿色火车散步一般走得慢慢悠悠,在每一个小车站上都会像碰到熟人一般停留一会儿。途经的很多地方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些地方小到只有一个象征性的水泥站台,外面不远处就是大片的耕地,让我想起小时候临近原野的破罐头盒子电车的始发站。入夜之后,我把手里的薄书看完,很从容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睡了一夜的人们在狭小的过道里舒展身体,孩子们跑来跑去,四下里弥漫着泡面的不太好闻但是又有些幸福温暖的味道。

车窗外完全变了模样。在我深深睡熟的时候,火车已经驶离了宽广的平原,现在,两旁近身对峙的高大山峰阻挡了我所有的视线。这里植被稀疏,厚土凝重,近山逼仄,远山巍峨。从东北出发一路行经华北,目之所及的所有土地上都植满了人类的作物,大片的玉米一望无际,稻田里的水面上闪烁着阳光,织毯般的麦芒在风中卷滚。然而在这里,纵横的水流像一把把锋利的细刀,亿万年来无事可做,只耐心地在大地上切割出无数伤疤。那些伤疤无人弥合,**裸地暴露着,直面苍天。

出了两山对峙的隘口,火车仿佛收不住脚地冲上一座长桥,滑翔般地横跨过深谷中干枯的河道。这里的耕地明显少了很多,人类的文明迁就着这里的地貌,宁耐着自己的本分,远不似在宽广的平原上那般肆无忌惮。

我知道,这便是黄土高原。

列车到达终点,我按照云戈的嘱咐转了车,然后再下车,再转车,不断地路过大片的山间谷地与富裕或贫穷的村庄,最后到达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车站在一个村口,我下了车,站在黄土夯筑的路面上向前张望。夕阳一路跟随着我到达了祖国的西部,此刻它低低地悬停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它的光辉正没入大地,而在我远离了的故乡东北,此刻的人们应该已经看不到它了。

“嗨!小狼!”我听到身后轻轻的呼唤。

我转过身去,看到云戈站在我面前,目光依然,神情如旧。在我一动不动地凝视他的片刻里,倒映在他眼眸中的最后一点夕照消失了,黑暗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很快地在我们的头顶合拢起来。

云戈在黑暗中走过来,缓缓地向我伸出双臂。我们紧紧地拥抱着,我感到了他传递给我的热烈的体温。很久之后,当云戈松开手臂的时候,夜风吹拂到了我的胸膛,云戈传递给我的热量瞬间散逸,我感到了西部山区夜晚的寒凉。

“走吧。”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进了村,“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进山。”

“你在山里吗?要走很远吗?”我问。

“嗯,很远。不想走得太快太累的话就要早点儿出发,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进了村,云戈带着我去了他已经住过几晚的家庭旅馆。其实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农舍,但是我很喜欢,胡乱地就着屋前的水龙头洗了洗脸,便爬上了床,拖过印花布面的小薄被盖在腿上。颠簸了一路,我困顿不堪,很快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我就被叫醒了,叫醒我的却不是云戈,而是窗外一阵持续不断的鸣叫声。我在朦胧中一直听着那个声音,忽然反应过来,跳起来胡乱披上衣服冲到院子里,果然看见一只公鸡正对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打鸣。那声音高亢而集中,带着无法阻挡的能量与穿透力,甚有气势。只是这只公鸡的样子看上去着实地不像我想象中的“雄鸡”,它瘦瘦小小的,尾巴光秃秃的,样子有些狼狈,倘若不是头顶上好歹有个象征着雄性魅力的鸡冠,只怕离猥琐也不远了。可它自己并不在乎,十分自信而敬业地鸣叫着,旁边是正在进行清晨整理运动的肖云戈。

“怎么没等我叫你啊?”云戈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拖着长音戏谑地说道。

“没关系,给你个机会,我去睡个回笼觉,一会儿你叫我好了。”

我打着哈欠,刚要转身,被云戈伸手拦住了:“别睡了,精神一下,洗洗脸,吃点儿东西,上路。”

我看了看远方的地平线,那里刚刚泛起一片微白。

“天还没亮呢。”

“这里天亮比东北晚一个半小时,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再不走可就不叫‘早走’了。”

我又看了看,那只相貌狼狈的公鸡依然故我,像个话唠一般全神贯注地叫个不停,生怕我注意不到它长得不好看。就算再爬上床估计我也睡不着了,我回了屋子,很快地把床铺收拾好,背上我的骑行包走出来,那只公鸡依然在大喊大叫。我们站在院子当中随便地吃了几口东西,喝了点儿水,便出发了,很快走出了这个不大的村庄,它和它的伙伴们的声音仍然从我背后锲而不舍地追过来。

“我的老天。”我长叹一声,哭笑不得。

“那东西叫‘公鸡’。”云戈在一边憋着笑说道,“你不应该陌生啊!”

“谁说的?其实我对公鸡真不怎么熟悉。”

“你在乡下长大,怎么会不熟悉公鸡呢?”云戈居然有点儿吃惊。

“什么乡下啊!我其实没怎么见过真正的乡村。我小时候呆的那个地方不是城里,可也不是村里,每天早上叫醒我的是旁边部队营房里的起床号,从来都不是公鸡。再说部队的起床号就那么两三遍,不想起来大可以耍赖接着睡,哪有公鸡这么执着。”

“部队家属区里不是有院子吗?都没人养鸡吗?”

“军属们都要上班,哪有时间养鸡。”

“我小时候住的楼道里都有人养鸡呢,在木笼子里的。”

“那不是鸡,是鹌鹑,我去你家的时候看见过。”

“鹌鹑?我记得明明是鸡啊!我还被叨过呢。”

“你记错了……”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走上大路的时候,鲜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毛茸茸的阳光从一侧照射过来,晒得我脸颊发烫。我假装躲避阳光,微微地侧着脸,偷偷地瞥着云戈。昨夜见到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到了农舍里我又困得睁不开眼睛,现在才认真地打量他。他昂首阔步,一手抓着背包肩带,一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轻松自在地吹着口哨,就像一个迎着朝阳去上学的高中男生。

他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晒得黑黑的,或是胡子拉碴、邋里邋遢,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而是依然清爽干净,步伐随意,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样子跟刚刚从酒吧里下班回家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他更加地强壮,双臂和肩背上的肌肉带着常年锻炼的坚实,双手枯瘦,骨骼刚劲,筋脉分明,一张一弛的时候仿佛精钢铸造的仪器被强韧的闸线带动着。

太阳很快升得高高的,赤红的晨光变成了耀目的白昼。走着走着,村落的痕迹再也看不到了,我们站在两座高山对峙的隘口,一条跳跃的河流正漫过乱石从山中涌出,急急地奔赴它想要探究的人间。群山深处的凉风带着对尘世的超拔与抗拒在隘口处盘桓,低低地吼叫,不肯后退一步躲进山中,也不肯前进一步迈入红尘。我远远地看向隘口的里面,见到山势绵远,草木葳蕤,茂密的深绿色树冠铺展在叠压的巨石之上,一把把阳光无忧无虑地落向晶莹的草坡,像无数明亮的小兔子般跳来跳去。

“从这里走进去就是终南山了。”云戈说道。

“这就是终南山?”

“嗯。终南山隘口无数,唯有这里清静,没什么人——我们走吧。”

我看了看云戈,跟随他一步步走入隘口。他站在落满阳光的草坡上,看了看隘口深处的无尽深山,又回头来看着我,挑衅地笑着:“想不想顺着河走进去?”

“没有路吗?”

“有啊!有很平整的路。”

“那为什么要顺着河进去?”

“不为什么,就淘个气。”他狡黠地说道。

我马上被他撩拨得不安分起来,二话不说地弯下腰,想要脱下鞋袜、卷起裤腿,却被他拦住了。

“我在水里走,你别下水。水很急,你体重太轻,站不住。”

“那我怎么办?”

“河道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你从石头上走。”

他说着把自己的鞋袜脱下来塞进背包,卷起了裤腿,毫不迟疑地走进了水里,不到三秒钟就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来:“好冷。”

眼前的河流得很急,但多数地方并不太深,离岸两米以内最多没到云戈的膝盖。清澈的河水流到宽阔处便平缓起来,映衬着河床上在四月里刚刚生长起来的苔藓与水生植物。阳光照耀在晶莹的水面上,让我快乐地想起大块儿的薄荷果冻来。到了浅处,水流骤然急迫,急急地奔赴向前,被河道中无数巨石与碎石分割撕裂,像无数碎裂的绿宝石般层层跌落,发出奔腾的声音。

我把手伸到水里,几秒钟之后,知道云戈龇牙咧嘴的样子也不都是因为耍怪。这水自山中涌出,虽然一路有阳光照耀,但依然寒凉。在水里浸得略久之后,那股寒冷就会慢慢地渗到骨头里。

我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把骑行包的肩带拉紧,扣上锁扣,跃步跳上近身的一块儿石头站稳,水从我脚下迅速地流向身后。

我不停地从一块儿石头上跳到另一块儿石头上,碰上巨石就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石头的表面有着微微粗糙的质感,虽然都是浑圆一块儿,踩上去却吃得住力,不会滑落。云戈在我身边涉水前行,碰到两块儿石头间隔太远的时候,就从旁边搬一块儿来放在中间,我借助一下他的手臂和肩膀,垫一步就可以跳过去。

我们淘着气走过刚入隘口处的草地与缓坡,向着更深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河水带来群山深处的阴冷之气,不断地逸出水面,顶撞着照射下来的阳光。水面上明亮得近乎刺目,温度却很柔和。我看了看河道两旁的痕迹,到了丰水季节,这里的水势应该浩大得多,足够淹没河床上所有的巨石。

进了隘口最深处,连零星住户都不再有的地方,我们上了岸。我在阳光下跳了几跳,暖和了起来,云戈带着我开始顺着山势向上攀登。他对这里应该是十分熟悉,小路在不停地分叉,他毫不迟疑地知道该走向哪里。那路看着危殆,只不过是脚步在植被上踩出的一道痕迹,近看几乎不见,唯有从远处观望才能分辨,又时常被乱石和雨后临时冲下山坡的溪流打断,可它纵然勉强依稀,却始终未曾真正绝断。慢慢地,脚下的路不再分出旁支,我们走入了真正的山中。

回头远望,来时的隘口已经看不见了,林木在这里陡然间变得森严,骄阳溃退。

我原本熟悉的是东北平原上的森林,所有树木都扎根在同一片平坦的土地或坡地上,齐齐地拔出粗拙的主干,笔直地指向天空,坦率而磊落。这里的树木却错落地生长在彼此的身边、脚下与头顶,彼此是掩护,彼此是遮拦,彼此是彼此更深处的景致。我们脚下的路辗转起伏,越发地狭窄,不断地躲避或越过那些巨石,擦着或绕过那些巨木。山路渐渐变得难行,却开始有了幽深的况味。林木勾连,仍有些零星的阳光躲过无数枝叶的层层盘剥,如流萤般细弱地滴落在地面上,冠盖之下光影浅淡。此刻春草分蘖,初花未落,苔藓散发出潮湿的味道。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行至山腰处,巨大的山体岩石自泥土中突出,植被至此退却,正午的阳光击打下来。在我们脚下,山势渐迟,空谷幽深,林木奔腾跳跃,氤氲的水汽正从喑哑的树冠下发散出来。我远远地看到前方的山峰,肩甲昂藏,云影浩大,雪白的岩石裸露着如腊雪未扫。那里的一切都流溢着缓慢与随意,轻云过野涧,山势舞流溪。我定下心神,极目向前,唯有深山更深,远山更远。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阳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脸上,云戈沉默地站在我的身边。

“值得一来吧?”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这里跟东北的山完全不一样。”

“这里怎么会一直都有路呢?”我疑惑地问。

“因为这里一直都有人!”

“没见到啊。”

“人很少。”

“我们还要走多远?”

“一半多一点儿。”

“怪不得你说要早点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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