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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春年代 (十四)最后的原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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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戈得意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来:“跳棋啊!”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跳棋?太小儿科了吧?那是给小孩子玩儿的,我十岁以后就再也没下过。”

“那就是你没下过而已,谁说跳棋就只能小孩子玩儿了。”云戈一边不服气地说一边摆开了棋盘,接着开始布子。

“我听说过象棋锦标赛、围棋锦标赛,可没听说过跳棋锦标赛。”我说。

“咱们来一场就有了。”云戈指了指,“让着你,你先走。”

我看了一眼白子哥哥:“真下啊?”

“下吧。”白子哥哥笑着,“他都拿来了。”

我叹了口气,随便走了一步,嘴里嘟嘟囔囔:“我们真是无聊到一定地步了,居然都开始下上跳棋了。”

白子哥哥和云戈跟上来行子,棋盘上渐渐热闹起来,慢慢地三方棋子胶着到了棋盘的中央地带,互相缠绕交错、密不可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怎么办?”我问。

“有些旗子只能一步走一格,布好路线,慢慢杀出去。”

我知道云戈说得对,可是我本来缺的就是这份耐心。白子哥哥倒是丝毫不受打扰,很专注地看着棋盘,也不参与我跟云戈的乱仗。我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了云戈一眼,我们又耐下性子来,逐格行子,耐心布局,最后才一点点地拆分开来。

“看,我说三个人不行吧,堵在一块儿都差点拆不开了。”我说。

“那最后不是分开了,三个人都走过去了。下棋嘛,要有耐性。”云戈说。

我忽然心里一动,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只看了看他们。我记得小时候一直觉得跳棋很有趣,长大了每每怀旧,留恋儿时的纯真时光,可真的做起小时候的游戏时还是觉得很傻很无聊。毕竟我们都长大了,少年时代如今只能用来怀念。

一个下午居然就这样被下跳棋打发过去了,开始我们还有些认真,后来就变得随意,一边聊着天一边行子。待到太阳压得低了,云戈收起棋盘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傻透了。

我们简单地吃了晚饭,然后按照计划去侍弄房门口的小块儿菜畦。菜畦大约一间小屋子那么大,不久以前刚刚翻过,已经干透的草混在黑色的泥土里。我们各自拿了把趁手的铁锨同时开工,云戈明显比我和白子哥哥更有力量,他的手牢牢地握着铁锨把儿,肌肉随着用力的节奏而张弛,汗珠顺着手臂不停地滚落下来。我和白子哥哥就差得多,特别是我,几乎连那把到胸口高的铁锨都握不住,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脱手而出。

“我说,你就别逞能了,就你那点儿力气。”云戈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很快就能都翻一遍,不用你帮忙。你把翻开的大块儿的土弄碎,如果有石子儿就挑出去。”

我马上按照他说的做,把大块的土很细心地用铁锨的尖处打碎,整平。云戈的铁锨在泥土里插得很深,翻上来的泥土油润黑亮,带着特有的幽香和潮湿。不大的菜地很快就翻好,我们均匀地洒上菜籽,薄薄地盖上一层松软的土,用铁锹背轻轻地拍了拍。耕种的工作完成得很顺利,我们把工具堆在房檐底下,并排坐在菜畦边上。

“我们种的这什么?”我问。

“不知道。”云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买了好几种种子,忘记写上标签了。反正都是这么种的,长出来就知道是什么了。”

“哪有我们这么当庄稼人的。”白子哥哥在一边笑着,“自己种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得等着长出来了才知道。”

我们守着我们的菜地,看着月亮仿佛从泥土里长出来一般渐渐地露出小小的月牙儿,几点稀薄的星光闪亮了起来。慢慢地天彻底黑下来了,浅蓝色天幕仍然带着点儿微弱的光。

“为什么现在的星星没有以前的多了?”我有点儿难过地说,“孤零零的就那么几颗,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亮了。”

“因为空气不好了,也因为现在是夏天。夏天的星星没有冬天的多。”云戈说。

我有点儿不解:“夏天的星星没有冬天的多?我怎么没这个印象?”

“你没注意过。”

“我从来都很注意星星啊,真不记得是这样。”

“你小时候肯定记错了,长大以后看不到星星,所以也没发现以前记错了。”

我无语地看着前方的天空,或许因为这里离城市太近,天空仍然被密集的灯火映射得微微发亮,不再是从前的深蓝色甚至是黑蓝色。几点星光掀动着,彼此远远地隔离着,孤落地闪烁着流离的微光。银河曾经像一条发亮的带子一般浮动在我头顶,现在杳无踪迹,我甚至都已经不记得它在哪个方向。

“还有,其实小时候看到的星星,也没有你记忆里那么多。”云戈又说道。

“什么意思呢?”

“八十年代起,大气污染就很厉害了,满天星星的情景已经不大能见到了。你以前更多的时候是趴在桌子上,盯着星图看个没完。有一次你对我说,你一定要找机会,看看天上的星星就像星图上那么多会是什么样子。”

“是吗?”我问,心里很吃惊自己对此毫无印象。

“是啊。我们这个国家虽然很大,但真能清楚地看到银河的地方,早就没有多少了。想看,可能要走很远吧。”云戈若有所思地低语道。

夜里我一直没有睡着,躺在床上,干硬的稻草透过单薄的床单扎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仿佛躺在荆棘丛里,只得小心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无聊地看着北面山墙上高高的气窗。南墙上那扇开阔的大窗户没有让我不安,我却总觉得那扇小气窗的外面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遮遮掩掩地窥探。那似乎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体,蜘蛛一般附着在墙体上,睁着一双密集地排列着无数小斑点的复眼,扒着窗台,仿佛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打开那扇窗,然后挪动细长的手脚,缓缓地爬进来。

我深深地呼吸着夜半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抑所有稀奇古怪的念头,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过了很久,恍惚地被一阵铃声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正是下课的时间,同学们纷纷背着书包向外走,转眼间教室和校园里空无一人。

我懵懵懂懂地,不明白自己怎么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下课了,只得慢慢收拾起东西装进书包,向外走。空旷的校园里黄昏迫近,安静,风也有些凉,我走到寄存自行车的车棚里,找了好几个来回,却找不到我的车了。

我把沉重的书包放在花坛上,坐下来,仔细地想。我不确定自己早上来的时候是不是骑了车,也想不起来把它扔在了什么地方。我骑着它来过学校,去过废屋,找过白子哥哥和云戈,也去过商店和图书馆,我想不起来是哪一次把它忘记在了哪里,又或者,它还好好地锁在一楼的小库房里。我惆怅地坐在那里,想了又想。凉风似乎慢慢地剥除了我的衣服,我觉得有些冷,冷得没法再想下去,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我慢慢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一辆自行车,停顿了片刻,站起来独自朝家里走去。街上没有路灯,也没有人,红绿灯孤独而毫无意义地变换着。我路过一片又一片社区,路过一栋又一栋楼房,可是哪一个看上去都那么陌生,不像我的家。我迟疑地看着眼前的路,疑心自己走错了方向,可是回头看看相反的方向,仍旧是那样的社区、那样的楼,似乎也不对。我越来越冷,天也越来越黑,抬头看却发现所有的楼房都在黑暗里沉默着,一盏灯火也没有。

我隐约地有些害怕了。

翻了个身,稻草刺痛了我的后背,这次真的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南面的窗户,天色已经微微地有些泛白。我有些眩晕,轮流看着墙壁上露着泥土颜色的白灰和柜子上露着木头原色的白漆,慢慢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在乡间的小屋里,很不走运地早早醒来。抬头看看,南墙上的气窗还好好地关着,没有什么东西爬进来。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天色大亮。

起床后我们迫不及待地跑去菜畦里查看动静,当然没人抱什么指望。果然,菜畦里也确实没什么动静,仍旧是昨天翻上来的黑土,只是表面略微干燥了一些。

“这要什么时候发芽呢?”我问。

“不知道。”

“咱们以前在废屋旁边不是种过吗?那时候是多久发芽的?”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看,都想不起来了。

我蹲了下来,茫然地看着,有点儿不甘心:“要是发芽太慢的话,走之前可就吃不上自己种的菜了。”

我的眼前突然一花,仿佛看到一点儿不一样的晕彩。我连忙凑近,仔细地看,果然在泥土里有一点点细淡的颜色,更仔细地看的时候辨清了形状,那是一根刺一般的细芽儿。

“你们看你们看。”我大声嚷了起来,“蹲下来,凑近点儿仔细看,好像发芽了。”

他们立刻蹲了下来,贴近地面,几秒钟之后同时喊道:“真的真的,真的发芽了。”

我们顺着那几株还没有完全从地面里长出来的嫩叶向前看去,一点点地看到了更多的幼芽,刚刚还全然不见,此时却密密麻麻地密布在黑色的泥土里,幼嫩的黄绿色格外跳脱,我们欢呼了很久。

到了下午,那些小芽儿变得更加醒目了,只是我们仍然看不出是什么。慢慢地,小芽儿变成了两片对开的叶芽儿,一天之内两片对开的小芽儿变成了几片,最初的两片也长得更大了,边缘处露出了锯齿一般的形状,叶柄也变得扁平。

“哈!我知道了!是小白菜!”我第一个嚷起来。

白子哥哥和云戈立刻同意了我的看法。又过了几天,我们的小白菜长到了两三寸高。那天的下午,小牧和郑一骏一起来了。他们带来了给养,还给我带来了几本新书。

五个人的茅舍热闹非凡,我跟小牧去菜畦里拔了一些小白菜,仔细地洗干净,放到桌子上,旁边放好了蘸酱。云戈撕开了袋装的牛肉切好,白子哥哥和郑一骏在一起准备酒和酒杯。

我忙着手里的活儿,下意识地应付着兴奋的小牧,偷眼看着白子哥哥和郑一骏。整个大学期间我基本没有见过郑一骏,但知道他时常跟白子哥哥在一起,他们相处得很好。对于郑一骏,我仍然有某种淡淡的隔膜,也因为这隔膜而感到愧疚。或许因为他跟白子哥哥实在是太像了,这让我既无法喜欢他,也无法真的恨他。他转过头来碰到我的目光,我们对视了片刻,我挤出了一点儿友善的微笑。

没心没肺的小牧什么也没注意到。“嘿!我男朋友明年回来过春节。”她的脸颊上闪烁着兴奋的绯红色,偷偷地对我说,“到时候咱俩宰他一顿。”

狂欢了一晚上,挤到床上睡了几个小时,天刚亮的时候小牧和郑一骏便离开了。

小屋里又剩下我们三个人,恢复到画画和的状态,累了就出去散步。慢慢地,我们对周围的环境熟悉了起来,知道每天在我们身旁很近处淙淙响着的,是一条隐匿在密草丛中的小河,也慢慢地辨认出从前曾经很熟悉的植物来。先是云戈在房前屋檐下的杂草里发现了几株天天儿,盛夏的时分已经结出了黄豆粒大的绿色细小果实,有些已经开始转黑、快要成熟了。在昔日的旷野上,这是最常见的浆果,一口咬下去,小小的果实迸溅出浓郁的味道来。我们经常从书包里翻出总是随身携带的三毛钱一把的折叠小剪子,每次都可以采到很多,随便拿到溪水边漂洗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成熟的果实常常把手和嘴唇都染得黑黑的。我后来知道这东西还有个学名叫“龙葵”,只是那时候我已经搬到了城里,见不到了。

没多久我又在菜畦外面的草丛里发现了几株菇娘儿,小小的纱灯笼般的果衣垂着,撕开就能看到指肚大的圆圆的果实。有人管这东西叫“灯笼果”,书上说叫“酸浆”,是一种水果。但小时候采到菇娘儿通常不是用来当水果吃的,而是用来玩儿的。我常花很长的时间把一颗成熟的果子用手指揉捏得软软的,用一根针仔细地挑开果蒂,用无比的耐心通过果蒂的小孔把里面的果肉和韧带般的筋络割断,一点点弄出来,直到最后把饱满的果实变成一个半透明的小袋子。放到嘴里,用唾液润湿了,轻轻咬下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小时候我觉得这好玩极了,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圆圆的小果子激起了我对童年时代的怀念,我摘了些,想再做一个小小的袋子出来。只是这会儿我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耐性和沉稳,总是太着急,下手便免不了太重,一连弄坏了十来颗。

我总以为人小的时候毛毛糙糙的没耐心,原来人长大了才是这样的。

“你现在就差用洗衣粉和肥皂做个吹泡泡,在田埂上边吹边跑,再用圆珠笔在手腕上画块儿手表了。”白子哥哥坐在菜畦边上看着我,笑话我。屋子里的灯光从他和云戈的身后射过来,他隐藏在一片逆光里,暖黄色的灯火把他的头发染成深金色,我能感觉到他雪一般凝敛的面孔上露出的爱抚与微笑。

我蹭到他身边,伸出手来:“哥你给我画一个手表好不好?”

“真的?”他吃惊地问,“不傻吗?”

“不傻,给我画一个吧。”

“不给你画。”白子哥哥笑着说,“你不嫌傻,我嫌。”

“没事儿我不嫌,我给你画。”云哥在一边利落地接过话去,“你不怕傻,就给你画。说吧,要什么样的?电子的还是走针的?”

他说着抓起我的手腕。我被他将了一军,立时“咯咯”地笑起来,使劲地把手臂收了回来。

在这里的时日,我一直睡不好,即使在最快乐的时候也一直在隐约地想着我到底把自行车丢在了哪里,但守着我的哥哥们,似乎也便不重要了。

整个夏天雨水很少,四处虫鸣不歇,太阳和月亮沿着各自的轨道交替划过天空,相同的几颗星在相同的位置闪烁,一个个的白天和夜晚都是那样相似。时光似乎在不停地流逝,也似乎只是在不断地重复。很快地,临近开学,我们必须回去了。我要准备报到,我们也需要把租好的房子再收拾一番。

离开的清晨,我们起得很早,把所有的东西打包扣好之后,天依然黑着。我们沉默地站在窗前,等待朝阳升起。

夜是那样黑,太阳仿佛永远也不会再出现,我甚至疑心地前后看了看,恐怕自己看错了方向。在我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前方极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奇异的微光,像一根细而分明的银丝刺穿了沉甸甸的黑暗。那一线微光慢慢扩散开来,天与地慢慢分离,像一只巨大的蚌被一点点撬开,撕出巨大的伤口,露出里面粉嫩的**来。过了很久,在那个巨大的蚌壳里,一个极小而耀眼的光点汇聚起能量,如嵌在蚌肉里的珍珠一般向外奔突。它慢慢地撕开了蚌肉,沿着创口向外挣脱,阻滞了很久之后,瞬间从撬开的蚌壳里跳跃出来,发出刺目的万丈光芒,黑夜霎时终结。

我们趁着朝阳,结伴去了临近的山冈。露水刚刚凝结成滴,晨雾在我们的肩头和眼前蒸腾与飘忽着。走上山冈的时候,露水已经把我们的鞋子和裤脚打得湿透,一股凉意在脚趾和脚腕之间钻来钻去。柔润的阳光从我们视线的正前方照射过来,正在消散的晨雾像幕布一般勾勒出光线的形状与方向。那些光线细细的,像从远处拉起的丝弦,一根一根分外清晰,在不断稀释的晨雾里旋转与延伸。它们擦着草尖滑过,射向远方,过了很久我看到草丛里依稀柔弱的颜色——这山冈上开满了繁花。

我伫立了很久,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赤红的颜色逐渐褪去。

“小庭!”我听到白子哥哥在我身后叫我,“给你。”

我回过头,他的手里拿着一大束野花,花茎被捋得很整齐,用一根柔韧的草仔细捆扎着,深浅不一的紫色和蓝色点缀在大把饱满的绿色中。

“你小时候喜欢紫色和蓝色的花,但是很少见,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很多。”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花束倒过来,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露水,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来——我确实喜欢紫色和蓝色的花朵,但不记得什么时候对白子哥哥说过。

他很少就这样走到阳光里,但现在他无惧地站在抬升的朝阳抛掷下来的光辉中,柔和地微笑着。

我看着他,他像阳光里的另一片阳光。

太阳越升越高,我们很快地出发回城了,乡村渐渐远离,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回来,也不知道即使回来,乡村会不会为我们而留下它现在的样子。

这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我不知道在我的余生里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也知道,这一定是我今生最快乐的时光。这如夜晚的星光般稀薄而闪耀的快乐隐伏在浩大无常的命运里,就如同绝境里的枯枝上滴下来的一滴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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